我和小阳乖乖地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炸金花！”他更来劲了，声音拔高，“随随便便就是两三万。心动不心动？刺激不刺激？”

我妈越听越皱眉，忍不住插嘴道：“老二啊，你这是赌博啊？犯法的！”

他不屑地看了我妈一眼：“妇人之见！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大姐夫不在了，你们俩都被你妈那榆木脑袋带傻了。”

桌布下小阳的手已经紧攥成拳，指节发白，我赶紧在桌下按了按他的手背。

我适时皱起秀眉，佯装惊讶的表情，像一个已经被他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的年轻女孩，又给他倒了一杯满满的酒。

他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我忽然皱起眉头问他：“二舅，你吹牛的吧！要像你这么说，你现在不得是大富翁了？”

“当然了！”

我与他碰了个杯，浅笑着摇头：“我不信。”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不信？”他被激得跳脚，酒精混合着强烈的虚荣心让他失去了判断。

他眯着醉眼，手指笨拙地划拉着，“啪”的一声吧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是他银行卡APP的余额页面。

“你怎么不信呢？你看看！几个零？”他生怕我不信他。

我故作天真和惊讶地伸出手指数起来：“个，十，百，千......天啊！二舅，你居然有4万耶！”

他这才满足地将手机收回去。原来他这趟来，是来炫耀找存在感的。

必须满足！

小阳适时补刀：“也才5万，我要是到二舅这个岁数，肯定不止5万！”

二舅果然又被刺激了，两腮的肉来回甩动着：“谁说我只有5万了？”

他又打开了支付宝，炫耀般地向小阳展示总资产的页面。

我扫了一眼，余额加基金股票，大概有7万出头。

“看见没？这叫投资，我在支付宝买了股票买基金的，钱生钱！你们这些牛马懂个球！”他唾沫横飞。

我和小阳都茫然地连连摇头。

小阳继续拱火：“二舅，你这加起来也就十二万啊！这也不多啊。离发财还远着呢！”

“砰！”二舅激动得猛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这臭小子懂什么？这叫原始积累，老子多炸几场金花，多搓几圈麻将，基金股票再涨一涨，资产翻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时机到了！

我和小阳交换了一哥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故扮可怜说：“可是......二舅......发财是以后的事，我怕......等不到了......等不到二舅发财的那天了！”

二舅忙放下满杯的酒，急切地问：“啊？啥意思？你咋了？”

我低下头，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长了个肿瘤......医生说，呜呜呜，必须要马上做手术切除......要不然......会死的......”

我妈这时候终于开口了，红着眼睛说道：“老二啊，我之前借你的钱能还给我吗？小晓她真的很需要钱。”

二舅皱起眉头，可是他此刻混沌的脑袋哪里想得清楚。过了两三秒，他又将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手机：“嗨！多大点事儿！来，大姐，我现在就给你转账。”

他爽快地将他银行卡里那5万全都转到了我妈的银行卡里。

“这下，我们两清了吧！”

我妈又气又急：“你欠了我28万，还剩23万呢！”

他盯着我妈，眼珠子瞪着溜圆：“我有跟你借这么多钱吗？”

我妈点点头。

他眼神开始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哎呀，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喝酒喝酒。小阳，来，再陪舅整一个！”

小阳只好强忍着，又灌了他几杯。

我和小阳目送他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被我们送出了家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发财”、"翻倍“之类的。

不知道等他酒醒以后会不会发疯。但无论如何，加上小阳之前给的5万，我现在手里已经有10万了。

小阳看着我，眼神坚定：“姐，你先去办理住院准备手术，剩下的10万我再想办法。”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踮起脚尖，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小阳......你什么时候长得比姐姐还高了......”

小阳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有力：“所以姐，别怕！天塌下来有弟弟顶着，放心依靠我吧！”

入院手续办得很快，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小阳为我跑前跑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阳在，我妈也难得的温柔，坐在床边笨拙地削着梨子：“小晓啊，你要坚强。”

尽说一些废话。

若不是她像个无底洞一样把家底都填个了娘家兄弟，我何至于躺在病床上，还在为救命钱发愁？

这迟来的苍白无力的口头关心，只让我觉得寒心与讽刺。

小阳走进来：“姐，明天开始做术前检查，你好好休息一下，妈在这里照顾你，我就先回去一趟，明天一早再来。”

我点点头，看他疲惫但依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踏实不少。

可是没想到，这份踏实没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