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傲慢、他的眼瞎、他的冷酷,是比任何利器都更致命的凶器。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崩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自我厌弃的深渊。

极致的痛苦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程隽临的胸腔内疯狂冲撞,急需一个爆发的出口。

那本浸满血泪的日记和那段刻骨铭心的录音,像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所有的悔恨、愤怒与自我厌弃,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而暴戾的目标桑卿。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这个恶毒的女人编织的这场荒谬骗局!

他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身,眼底一片骇人的赤红,仿佛濒死的野兽,周身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日记本和那个存储着录音的硬盘,脚步踉跄却目标明确,像一阵复仇的风暴,径直冲向别墅后院那间囚禁着桑卿的杂物间。

“砰!”

第十六章

他一脚踹开了那扇单薄破旧的木门,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吓得蜷缩在角落草堆里的桑卿猛地一颤。

几日不见,昔日那个骄矜傲慢的“公主”早已不复存在。

她身上穿着佣人丢弃的粗布衣服,脏污不堪,头发凌乱地打着结,脸上沾着灰渍,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不安和一丝尚未熄灭的怨怼。

看到如同煞神般闯进来的程隽临,她先是下意识地瑟缩,随即又强撑着扬起下巴,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隽……隽临?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你是不是想明白了?快放我出去!这地方又脏又臭!还有那些该死的下人,他们竟敢苛待我!你快把他们统统……”

“闭嘴!”

程隽临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冷。

他根本不给桑卿说完的机会,猛地将手中那本厚重的日记本狠狠摔在她脸上!

皮革封面坚硬的边角砸中了桑卿的颧骨,她痛呼一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屈辱。

“看看!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程隽临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瑟瑟发抖的桑卿完全笼罩,“看看你口中那个‘下贱的奴婢’!看看她是怎么被你、被我……是怎么一步步被我们逼到绝路的!”

他不等桑卿反应,又粗暴地将硬盘连接到一个便携播放器上,按下了播放键。

桑卿那得意又恶毒的声音清晰地流淌出来,在这阴暗的杂物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穿越?公主?笑死人了!也就程隽临那种自以为是的蠢男人会信!……”

“……顾南栀?那个黄脸婆?哼!一个外卖员的女儿……”

“……那个老不死的爸爸?……我就是要踩死他!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录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程隽临脸上,也彻底击溃了桑卿的心理防线。

她的脸色随着录音的播放,一点点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撕破伪装的绝望。

“好玩吗?!”程隽临猛地关掉录音,俯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双猩红的、盛满暴怒和痛苦的眼睛,“一场戏?!把我当猴子耍?!嗯?!就因为你这场狗屁不通的戏!我失去了她!我永远失去她了!你满意了吗?!啊?!”

下巴传来的剧痛和程隽临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桑卿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极度的恐惧反而催生了一种破罐破摔的癫狂。

她突然不再挣扎,而是仰头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神经质的气息。

“哈哈哈……是啊!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眼神涣散,口不择言,“穿越?公主?程隽临!只有你这种自命不凡、喜欢被人捧着的蠢货才会信!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好这口!喜欢女人把你当皇帝供着呗!”

她猛地收住笑,恶狠狠地瞪着程隽临,语气充满了怨毒:“那个老不死的爸爸?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一个低贱的下等人,也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是要践踏他!就像践踏他女儿一样!顾南栀那个蠢货!活该!她活该被你折磨!你们俩都活该!哈哈哈……一个蠢!一个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哈哈哈……”

第十七章

她的笑声在空旷的杂物间里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疯癫。

程隽临看着她这副彻底疯魔、丑陋不堪的样子,心中所有的暴怒和恨意,突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厌恶和疲惫。

他缓缓松开了掐着她的手,仿佛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秽物。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依旧在癫狂大笑的桑卿,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平静得可怕。

他不再看她,转身对门口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的保镖淡淡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告诉院长,我要她‘生不如死’。”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轻蔑而冰冷,“永远别再让她出来,脏了我的眼。”

“是!程总!”保镖立刻应声,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还在又哭又笑、胡言乱语的桑卿。

“不!程隽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公主!我是穿越来的!你们不能碰我!放开我!呜呜呜……”桑卿的狂笑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挣扎,但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训练有素的保镖抗衡,很快就被粗暴地拖出了杂物间,哭嚎咒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处理完桑卿,程隽临回到死寂的主宅客厅。

巨大的空虚和悔恨如同迟来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复仇并没有带来丝毫快感,看着桑卿的惨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丑陋不堪的灵魂,只剩下更深的、无边无际的寂寥和痛苦。他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的心,早已在那本日记和那段录音中,干涸成了荒漠。

程隽临彻底将自己放逐了。

他退出了所有的社交圈,谢绝了一切往来,将程氏集团庞大的商业帝国交给了最得力的心腹团队和董事会打理,除非涉及极其重大的决策,否则绝不露面。

他搬出了那间奢华却冰冷的主卧,那里充满了他与顾南栀最初甜蜜、后来却变得讽刺的回忆。

他执意住进了顾南栀最后居住的那间狭小、简陋、朝北的佣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