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他的指尖触到了两样东西

一本硬质的、皮革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的笔记本，和一个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

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般，将它们取了出来。

他先翻开了那本日记。

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瞬间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眼球，扎进他的心脏。

【3月1日】??

今天隽临又赢了比赛，他好开心，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抱起来转圈，我的头都晕了。

【4月9日】

隽临为了把我从绑匪手中救出，废了一只手，记者问他后不后悔为我放弃赛车，他说“命都可以给我”。傻瓜，程隽临，你就是个大傻瓜，所以，我要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7月10日】

隽临捡回来一个叫桑卿的女孩。她穿的衣服好奇怪，说话也古古怪怪的，总是“本公主”、“贱民”的。隽临好像对她特别感兴趣，一直看着她笑，还让她住进了最好的客房。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他跟我说只是觉得新奇，像看个有趣的玩意儿，让我别多想。我要相信他。

【8月12日】??

他今天让我给桑卿行礼，叫她“公主”。我……我叫不出口。他第一次对我沉了脸，说我不懂事，不给他面子。他说：“南栀，听话，以卿卿为尊。” 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好陌生，好冷。

【10月21日】??

昨夜他又要了我三次，很凶，好像不是在爱我，而是在发泄什么，最后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喊桑卿的名字，那一刻，我如坠冰窟，原来，他是舍不得碰她，才来碰我，隽临，你到底怎么了？

【11月16日】??

爸爸今天要来看我！我好久没见到他了！他包了我最爱吃的韭菜饺子！我好开心！可是……桑卿也在客厅，她用那种挑剔又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爸爸，笑得让我害怕……求求老天，千万别出事……

【11月16日】??

我听见了……他们要把爸爸……不！不能！程隽临！我求你！你看我一眼！那是爸爸啊！是你叫了三年爸的人啊！求你……求你……

【11月17日】??

程隽临，我恨你。我签了离婚协议。从此天涯陌路，死生不复相见。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程隽临的呼吸早已停滞，眼泪无知无觉地淌了满脸，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与那些早已干涸的泪痕重叠。

他像个溺水的人，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猛地将日记本摁在胸口，仿佛那样就能止住心脏被凌迟的剧痛。

他颤抖着拿起那个手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哑地对着门外吼：“来人！来人！找最好的技术员！立刻！马上！把它修好！把里面的数据恢复！我要知道里面的一切！”

等待的时间漫长如一个世纪。当心腹终于将修复好的手机和数据硬盘小心翼翼呈上来时，程隽临几乎是用抢的夺了过来。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音频文件。

先是嘈杂的环境音，像是某个高档餐厅的角落。

然后，他听到了桑卿那带着炫耀和醉意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第十五章

“……哈哈哈……穿越？公主？笑死人了！也就程隽临会信！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吃这套！所以才故意装给他看的罢了！”

“顾南栀？那个黄脸婆？哼！一个外卖员的女儿，也配得上隽临？我随便演演戏，学学古代女人怎么矫情，怎么撒娇，他就找不着北了！你看他现在对我多好？要什么给什么！比对他那个正牌老婆好一千倍一万倍！”

“那个老不死的爸爸？哼！一个低贱的下等人，也敢用那种平等的眼神看我？我就是要踩死他！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正好杀鸡儆猴，让顾南栀那个贱人知道谁才是主子！”

“程隽临？他早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我说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撵狗他不敢抓鸡！等我把顾南栀彻底挤走，程家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

“轰！！！”

大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又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灵魂最深处！

日记里她隐忍的绝望、无声的哭泣、最后刻骨的恨意……与录音里桑卿恶毒得意的炫耀、以及自己那段时间愚蠢可笑的纵容和偏爱，形成了最残忍、最尖锐的对比！

不是失去！

是摧毁！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像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瞎子、傻子、疯子！配合着一个恶毒的骗子，将他此生唯一真心爱他、他也本该深爱的女人，对生活最后的热忱和爱意，彻底碾碎、焚毁！

他猛地将手机和数据硬盘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疯了一样推翻房间里唯一的小书桌，砸碎窗玻璃，踹倒衣架……所有能破坏的东西都在他疯狂的宣泄中化为碎片齑粉！

昂贵的西装被撕扯开，领带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却毫无知觉，只是疯狂地破坏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摧毁那令人绝望的真相！

最后，他力竭地蜷缩在墙角，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剧烈地咳嗽着，鲜红的血丝溅落在冰冷的地板和那些散落的日记纸页上。

他完了。

他终于知道，他彻底完了。

他不是失去了她。

他是用最愚蠢、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