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婚约解除，谢云归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反而因为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愚蠢和失去苏雾的事实，陷入了更深的痛苦和绝望之中。

他日日借酒浇愁，形容憔悴，往日的清冷矜贵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悔恨吞噬的落魄身影。

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错过了怎样一份珍宝。

当他打听到苏雾陪同身体仍需调养的卫峥，前往京郊一处环境清幽的皇家别院休养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要去见她！去乞求她的原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试一试！

他不顾一切地策马出城，朝着别院方向狂奔。天公不作美，行至半路，竟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冰冷刺骨，很快将他浑身浇透，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她！

终于，他看到了那座隐匿在山林间的别院。他滚鞍下马，踉跄着冲到紧闭的朱漆大门前，不顾满身的泥泞和狼狈，“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积水的青石板上！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内嘶声喊道：“阿雾！苏雾！你出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是我眼瞎！是我愚蠢！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出来见我一面！就一面！求求你了！”

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绝望的乞求，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别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但不是为他而开。门内，卫峥披着一件墨色大氅，手持一把油纸伞，身姿挺拔如松，尽管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他身旁，苏雾披着月白色的斗篷，静静地站着，面容平静无波。

卫峥的目光落在跪在泥水中的谢云归身上，冷冽如冰，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谢世子，请回。内子需要静养，不喜打扰。”

谢云归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目光死死锁住苏雾，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和痛苦：“阿雾！你看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和顾婉笙已经解除婚约了！再也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了！”

苏雾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陷入癫狂的陌生人。

她轻轻拉了拉卫峥的衣袖，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入谢云归耳中：“夫君，雨大，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一句“夫君”，一句“我们”，像最后的丧钟，敲碎了谢云归所有的幻想！

卫峥闻言，不再看谢云归一眼，揽着苏雾的肩膀，转身便往院内走去。油纸伞稳稳地遮在苏雾头顶，未让她沾到一丝风雨。

“不！阿雾！不要走！”谢云归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看着那扇朱门再次缓缓关上，将他彻底隔绝在外，巨大的绝望和崩溃终于将他彻底击垮！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冰冷的泥泞中，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嚎啕声混合着雨声，充满了无尽的凄凉和悔恨！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第二十二章

别院休养月余，卫峥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虽不及鼎盛时期，但已无大碍。

朝廷局势风云变幻，北方边境突然告急，异族铁骑犯边，连克数城，形势危急。

皇帝连夜召见卫峥。金銮殿上，卫峥虽面色仍带一丝病容，但脊梁挺直，目光坚定如炬。

“卫爱卿，你的身体……”皇帝面露忧色。

卫峥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臣已痊愈。保家卫国，臣义不容辞！请陛下允臣领兵出征，驱逐鞑虏，收复河山！”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任命卫峥为平北大元帅，统帅三军，即日开拔。

消息传回将军府，府内上下既感荣耀，又弥漫着离别的愁绪与担忧。

临行前夜，卫峥将苏雾唤到书房。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郑重地放入苏雾手中。令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卫”字。

“夫人，”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温和，“我走后，府中一切，由你做主。若有难处，可持此令牌调动府中亲卫，或求见陛下。不必畏惧，一切有我。”

他的话语简洁，却带着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

苏雾握紧那枚令牌，指尖微微颤抖，心中百感交集。她抬起头，迎上他坚定的目光，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轻声道：“将军放心，妾身……会守好这个家。等你……凯旋。”

卫峥深深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好。”

第二天，京城朱雀大街人山人海，百姓夹道相送。旌旗招展，铠甲鲜明，大军肃穆，杀气腾腾。

卫峥一身戎装，端坐于高大的战马之上，阳光洒在他银色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炬，如同出鞘的利剑，气势逼人。

苏雾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目送着大军缓缓前行。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她一动不动，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最耀眼的身影。

就在大军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时，马背上的卫峥似有所感，猛地回过头，锐利的目光穿越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城楼之上那个素白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隔着遥远的距离。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

然后，他毅然转身，策马扬鞭，汇入滚滚铁流之中，再未回头。

那一刻，苏雾的心被狠狠触动，眼眶微微发热。

而这一幕，也深深地刺痛了混杂在送行人群中的另一双眼睛。

谢云归站在角落里，看着城楼上苏雾那专注而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她与卫峥之间那无声却震撼人心的对视，心中如同被万箭穿心！

他明白，那道目光，那份牵挂，此生此世，再也与他无关了。

他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大军渐行渐远，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天际。谢云归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孤魂，满心荒凉。

第二十三章

北境战事吃紧，烽火连天。将军府内，苏雾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她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代替卫峥尽孝膝前，安抚人心。闲暇时便去陪伴日渐康复的妹妹苏凝，或是研读医书，希望能对卫峥的旧伤调理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