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觉得她的表演有些做作。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揽着顾婉笙的手，语气有些生硬：“没事了，我让丫鬟送你回去换衣服。”

顾婉笙看着他骤然冷淡的态度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疏离，愣住了，心中涌起巨大的不安和嫉恨。

谢云归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试图用整理旧物来平复纷乱的心绪。

他打开一个许久未动的抽屉，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他平日不屑一顾的东西都是过去一年，苏雾想方设法偷偷塞给他的。

一方绣着青竹的绢帕，针脚细密，却被他当时随手丢在一旁，沾了墨迹；几页抄录的诗词，字迹清秀工整，他却嫌她附庸风雅，看都未看便揉了；还有一枚用红线编成的、有些粗糙的平安结……

他当初收到这些，只觉得是她的纠缠和麻烦，厌烦至极。如今，他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几页被揉皱又抚平的诗词稿，细细看去。

其中一页，抄录着一首古乐府，在不起眼的角落，她用极小的字，添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

谢云归的呼吸猛地一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句诗，像一把迟来的、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忽略、被他厌弃、被他视为负担的深情，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

她每一次小心翼翼的靠近，每一次饱含期盼的眼神，每一次被他冷言拒绝后强忍的泪水……原来，都不是不知廉耻的纠缠，而是她捧出的、一颗滚烫的、卑微的真心！

而他呢？他做了什么？他一次次将她推开，用最伤人的话语刺伤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相信别人，甚至眼睁睁看着她受尽屈辱，最终将她逼得嫁作他人妇！

他竟亲手将那份炽热如火的深情，践踏得粉碎！

谢云归猛地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不爱她！他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那份围绕着他的、炽热的爱意，并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他甚至……是享受着那种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而他所谓的清高和原则，不过是他用来掩饰内心卑劣和懦弱的借口！他害怕承认自己会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行为“放荡”的表妹动心，所以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推开，以维持自己那可笑的骄傲和体面！

第二十章

直到彻底失去，他才惊觉，那份他弃如敝履的深情，早已深入骨髓！

而他，竟愚蠢至此！

巨大的悔恨和醒悟，如同毒焰般灼烧着谢云归的理智。他开始疯狂地回顾过去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苏雾受辱的桩桩件件。越想，疑点越多。

顾婉笙那看似完美无瑕的温柔善良背后，似乎总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算计和刻意。

他动用了镇国公府的力量，开始秘密调查顾婉笙。

首先找到的突破口，是赏梅宴上那个指认苏雾推顾婉笙下水的丫鬟。谢云归的人费尽周折，在一个偏僻的庄子上找到了这个据说已被“恩典”放出府、却险些被灭口的丫鬟。

严刑逼供之下，丫鬟精神崩溃，吐露了真相：

“是……是小姐自己故意滑倒摔下水的！她早就看到世子爷您往那边走了！她让奴婢在旁边看着，等您来了就喊……她说这样……这样就能让世子爷您更心疼她，更讨厌表小姐……”

谢云归听到这里，脸色已铁青！

紧接着，关于肚兜事件、甚至更早之前他与顾婉笙那场“一见钟情”的邂逅，调查结果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全是顾婉笙精心设计的骗局！

所谓的偶遇，是她打听好他的行程刻意安排的；所谓的谈吐如兰，是她提前背熟了诗书；所谓的端庄善良，全是她为了攀上镇国公府这门高枝而戴上的假面具！

所有的“巧合”和“缘分”，都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谢云归怒不可遏，感觉自己像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他满腔怒火地冲到了顾婉笙的闺房。

顾婉笙见他脸色不对，心中已猜到大半，却还试图用眼泪和柔弱蒙混过关：“云归，你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闭嘴！”谢云归厉声打断她，将调查到的证据狠狠摔在她面前，眼神冰冷如刀，“顾婉笙！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赏梅宴落水、生辰礼肚兜、甚至我们的初次相遇……全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顾婉笙看着散落一地的证据，脸色瞬间惨白，知道再也无法隐瞒。她索性撕下了所有伪装，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混合着嫉妒和疯狂的冷笑：

“是！都是我设计的！那又怎么样？谢云归，你以为你有多清高？你不也一样被我耍得团团转？！我费尽心机，不过是想得到你，想成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妃！我有什么错？！”

她指着谢云归，语气尖刻：“要怪就怪你自己眼瞎！那个苏雾有什么好？除了那张脸，她哪点比得上我？可你呢？心里明明对她有感觉，却不敢承认，装什么正人君子！我不过是帮你做了选择，让你看清谁才是最适合你的！”

“你！”谢云归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顾婉笙却昂起头，毫不畏惧地瞪着他：“打啊！你打啊！让所有人都看看，镇国公世子是如何对待他未婚妻的！谢云归，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和苏雾那个贱人在一起！你永远都欠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谢云归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竟被一个女子如此算计和玩弄！

最终，他狠狠甩下手，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顾婉笙，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说完，他决绝转身，大步离开，留下顾婉笙在后面歇斯底里的哭喊和诅咒。

第二十一章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谢云归将调查结果禀明了父母和朝廷。

顾婉笙设计陷害诰命夫人苏雾、欺瞒皇室等罪行证据确凿，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震怒，下令严查。

顾家因此受到牵连，迅速倒台。顾婉笙被削去所有封号，贬为庶人，判流放千里。

昔日高高在上的丞相千金，最终病死在凄苦的流放途中，结局悲惨。

而谢云归，也因识人不清，沦为京城笑柄，首次尝到了被众人暗中嘲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