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眉宇间的沉静从容，让她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少女娇媚的、成熟端丽的风韵。

谢云归在经历了一番痛彻心扉的悔悟和癫狂后，终于陷入了一种死水般的绝望。

他不再奢求苏雾的原谅，甚至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怕看到她眼中彻底的漠然，那比恨更让他痛苦。他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和悔恨，扭曲成了一种近乎自虐的、沉默的守护。

他利用镇国公府的权势和人脉，开始暗中为北境大军筹措粮草军需。

他知道边疆苦寒，运输艰难，便动用家族商路，以低于市价的价格，甚至暗中贴补，将一批批优质的粮草、御寒的棉衣、疗伤的药石，源源不断地送往北境。

当朝中某些与卫峥政见不合的官员试图在粮饷上做手脚时，也是他第一时间察觉，并动用关系暗中化解。

他做这一切，隐秘而低调，从不留名。他不再是为了挽回什么，也不是为了邀功，更像是一种赎罪式的自我惩罚。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点他内心那噬骨的煎熬。

他只求远在北境的她牵挂的那个人能平安归来，只求留在京城的她，能因此少一分担忧，多一分安宁。

他卑微地祈望着，她的世界能够岁月静好，哪怕这静好，与他再无半分瓜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北境战事的胶着，使得敌国狗急跳墙，竟派出了精锐细作潜入京城，意图扰乱后方。

他们的目标，直指卫峥的软肋他的妻子，苏雾。

这日，苏雾带着丫鬟婆子，前往京郊香火鼎盛的护国寺为卫峥祈福。

寺庙庄严肃穆，香客云集。祈福完毕，苏雾在寺后安静的梅林中小憩。

突然，林中杀机骤现！

数名黑衣蒙面的歹徒从暗处蹿出，直扑苏雾！护卫们反应不及，瞬间与歹徒缠斗在一起，场面大乱！

苏雾被丫鬟护着向后退去，心中虽惊，却强自镇定。

混乱中，一名潜伏在树上的歹徒，瞅准时机，拉开了淬毒的弓弩，一支泛着幽蓝寒光的箭矢，悄无声息地破空而来，直射苏雾后心！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夫人小心！”丫鬟惊呼，却已来不及推开她！

苏雾察觉到背后的寒意，猛地回头，只见那支毒箭已近在咫尺！她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疯了一般从侧面猛冲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推开！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

苏雾踉跄着摔倒在地，愕然回头，只见谢云归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挡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那支毒箭，深深没入了他的左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锦袍！

“呃……”谢云归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仍强撑着，用未受伤的手臂拔出佩剑，踉跄着护在苏雾身前，目光死死盯着那些歹徒，如同护犊的野兽。

“谢世子！”苏雾失声惊呼，心中巨震！

侍卫们趁机一拥而上，将残余的歹徒尽数制服。

危险解除，谢云归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重重向前倒去。苏雾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他靠在她臂弯里，气息微弱，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袖。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惊愕的脸庞，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极淡、极苦的笑意，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阿雾……这次……我终于……护住你了……”

第二十四章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苏雾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后怕，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无法承受的负担。

她闭了闭眼，迅速压下所有情绪，恢复冷静。

她指挥着慌乱的下人：“快！抬谢世子上马车！立刻回城！去请最好的太医！要快！”

她的声音镇定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依言行事。

回到城中，镇国公府闻讯大乱。太医诊断，箭伤极深，且箭头淬有剧毒，情况万分危急。谢云归高烧不退，几次濒临死亡。

苏雾每日都会派人前去询问伤势，送上最好的解毒药材，但她本人，从未踏足镇国公府一步。

她坐在将军府中，听着下人的回报，指尖微微发凉。她欠他一条命，这份情，太重，太沉，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在谢云归生死一线之际，北境传来八百里加急捷报

卫峥率军大破敌军主力，收复所有失地，斩敌首数万，敌国被迫递上降书，北境之危彻底解除！

捷报传回，举国欢腾！皇帝龙颜大悦，下令犒赏三军，准备以最高规格迎接卫峥凯旋。

这个消息，如同最好的良药。

昏迷中的谢云归，竟在听到捷报后，奇迹般地挺过了最危险的关头，伤势开始稳定，毒素渐渐清除。

月余后，卫峥班师回朝。京城万人空巷，百姓夹道欢迎。

卫峥身着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阳光照耀着他银色的盔甲和坚毅的面庞，如同战神临世。他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城楼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苏雾站在城楼最前方，看着他荣耀加身，看着他目光寻来，两人隔空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