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触及嘴唇，卫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纵然重伤未愈，脸色苍白，眼底带着血丝和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眸子睁开瞬间，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凌厉与威严，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目光有些涣散，适应了一下光线，最终，带着一丝茫然和警惕，落在了床前这张陌生的、美丽而带着惊喜的脸庞上。

“你……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久未说话的滞涩。

苏雾看着他清醒的目光，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颤，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哽咽：“将军，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妾身苏雾，是……为您冲喜的妻子。”

她简单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由来。

卫峥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又似乎是在审视她。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用尽力气低声道：“……有劳……夫人。”

尽管虚弱，但这声“夫人”和“有劳”，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认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苏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是喜悦的泪水。

她连忙道：“将军刚醒，少说话，好生休养。我这就去唤太医和母亲！”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将军府！

“将军醒了！真的醒了！”

“老天开眼啊！将军醒了！”

府内上下瞬间沸腾了！下人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和激动。

卫老夫人闻讯赶来，看到儿子真的睁开了眼，老泪纵横，紧紧握着苏雾的手，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你是我们卫家的福星！福星啊！”

太医很快赶来，仔细诊脉后，亦是欣喜不已，连声道：“奇迹！真是奇迹！将军脉象虽弱，但生机已复，好生调理，假以时日，必能康复！”

镇国公府，书房。

谢云归正在处理公务，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小厮匆匆进来，面带异色，低声禀报：“世子爷，刚得的消息……卫大将军，醒了！”

“哐当！”

谢云归手中的紫砂茶盏失手滑落，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苍白，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你……你说什么？卫峥……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个被他视为“活死人”、注定只能束缚苏雾一生的男人……醒了？

那苏雾她……她岂不是……

一种巨大的、失控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第十五章

卫峥苏醒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能否康复，关系着朝堂格局的微妙变化。各方势力都在观望。

谢云归的心，也彻底乱了。

他坐立难安，脑海中反复出现苏雾疏离的面容和卫峥苏醒的消息。

一种强烈的、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代表镇国公府探视慰问重伤初愈的卫大将军，递了拜帖到将军府。

将军府很快回了帖，允他来访。

踏入将军府的那一刻，谢云归心中五味杂陈。这里的气氛与国公府的精致风雅不同，更显简朴硬朗，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沉稳力量。

他被引至书房。

卫峥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唇无血色，显然远未康复。

但当他抬起眼看向谢云归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刀，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和战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竟让谢云归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谢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卫峥开口，声音虽沙哑低沉，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卫将军客气了。”谢云归拱手行礼，努力维持着镇定，“家父听闻将军康复，甚是欣慰，特命在下前来探望。将军为国负伤，乃我辈楷模，还请务必保重身体。”

两人寒暄了几句，话题无非是朝局、边关，气氛客气而疏离。

谢云归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目光不时瞥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焦躁。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苏雾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常服，未施粉黛，墨发松松绾起，更显得脖颈修长，气质清婉。她看到书房内的谢云归，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普通的来访者。

她径直走到卫峥榻前，将药碗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声音轻柔：“将军，该用药了。温度正好，现在喝了吧。”

她的动作自然流畅，眼神专注地看着卫峥，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切。

卫峥“嗯”了一声，很自然地端起药碗，眉头都不皱一下，将漆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然后将空碗递还给苏雾，低声道：“辛苦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