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雾接过碗，拿出干净的帕子，替他拭去唇角一点药渍，柔声叮嘱：“将军喝完药歇息片刻，莫要劳神。”

整个过程，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温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甚至没有多看一旁的谢云归一眼。

谢云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刺眼！

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水中，涩痛难当。

曾几何时，她也会为他准备点心，为他嘘寒问暖，可他却从未珍惜，甚至觉得厌烦。如今，她这般温柔细致，却全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再也忍不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急切：“表……卫夫人，近日可好？”

苏雾这才仿佛注意到他还在场，转过身，对他疏离而礼貌地行了一礼，语气平淡无波：“劳谢世子挂心，一切安好。”

她的眼神清澈，却没有任何温度，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第十六章

谢云归被这眼神刺得心中一痛，他试图寻找话题，拉近那遥不可及的距离，甚至带着一丝可笑的、想要施予恩惠的意味：“听闻……你妹妹病重，若需帮助，国公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雾直接打断。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敢劳烦世子费心。我夫君已为舍妹请妥太医，悉心诊治，不日便可康复。世子好意，心领了。”

她将“夫君”二字咬得清晰，再次强调了卫峥的存在和主导地位。

这时，一直沉默的卫峥适时地开口了，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谢云归，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宣告主权般的意味：“谢世子的好意，卫某代内子谢过。不过，内子及其家事，自有卫某照料，不劳外人费心。”

“外人”二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谢云归脸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外人。

他现在对于苏雾来说，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他所有的关切，所有的试探，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多余。

他就像一个蹩脚的小丑，闯入了别人的家园，还试图指手画脚。

强烈的难堪和巨大的失落感席卷了他。他再也待不下去，匆匆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告辞离去。

走出将军府大门，午后的阳光刺眼，谢云归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威严的府邸，心中一片荒凉。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一次次推开她、选择相信顾婉笙开始，就已经彻底失去了。

而如今，连最后一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联系，也被对方亲手斩断，毫不留恋。

时光流逝，卫峥的身体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苏雾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好转。虽然距离恢复如初尚需时日，但已能下床缓慢行走，处理一些简单的军务文书。

皇帝龙心大悦，特设宫宴，名为庆贺卫峥康复，实则有安抚功臣、稳定军心之意。

宫宴规格极高，皇室宗亲、重臣及其家眷皆在邀请之列。

苏雾作为卫峥的正妻，自然随行出席。

这是苏雾第一次以将军夫人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如此高规格的宫廷场合。

她身着按品级制作的诰命礼服，端庄华贵，举止得体，静静地陪在卫峥身侧。

卫峥虽仍需借助手杖行走，但身姿依旧挺拔，眉宇间威严不减，与苏雾站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般配感。

谢云归和顾婉笙也出席了宴会。

谢云归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频频望向苏雾所在的方向，看着她与卫峥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心中酸涩难言。

顾婉笙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指甲暗暗掐进了掌心。

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融洽。然而，总有人不甘寂寞。

一位素来与顾丞相政见不合、且想讨好新晋权势的官员，几杯酒下肚，借着酒意，故意提高了声音，看似闲聊，实则语带讥讽：

“要说这缘分呐，真是奇妙！卫将军洪福齐天，重伤得愈，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下官听闻，将军夫人昔日……呵呵，与镇国公世子似乎还有些渊源？当年京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说夫人对世子……一往情深？如今嫁与将军，想必那些年少往事，早已如过眼云烟了吧？哈哈哈！”

这话一出，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的目光都隐晦地投向了苏雾、卫峥以及谢云归和顾婉笙。

第十七章

顾婉笙立刻恰到好处地垂下眼帘，露出一副受了委屈却又强忍着的模样，悄悄拉紧了谢云归的衣袖。

谢云归如坐针毡，脸色难看至极，既恼怒那官员的口无遮拦，又心虚地看向苏雾和卫峥，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皇帝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显然不喜有人在这样的场合提起这些捕风捉影的旧事。

就在气氛尴尬之际，一直沉默饮酒的卫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白玉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见卫峥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那名口出狂言的官员，脸上没有任何怒容，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势，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随之下降了几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质，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陛下，臣昏迷期间，浑浑噩噩，如同废人。幸得此贤妻苏氏，日夜照料，不离不弃，方有臣今日清醒坐于此地。于臣而言，内子不仅是妻，更是恩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回那官员身上，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沙场悍将特有的杀伐之气：“内子温良贤淑，品性端方，如今更是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不知是何人，在此宫宴之上，大放厥词，污蔑朝廷命妇清誉？是觉得我卫峥重伤初愈，提不动刀了，还是觉得……陛下赐婚不公，容尔等肆意诋毁？！”

最后一句，他猛地加重了语气，如同惊雷炸响！那官员吓得浑身一颤，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恕罪！卫将军恕罪！下官酒后失言，胡言乱语！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皇帝脸色一沉，厉声呵斥：“混账东西！宫宴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功臣家眷，该当何罪？！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革职查办！”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那名面如死灰的官员拖了下去。求饶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