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暮兴奋地跑进录音棚，宣告了这个只有他在意的好消息，那时候宫城正将贝斯装好，旁边的三井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流川本来就对集体命运漠不关心，真正有些兴致的可能只有樱木，他一边笑嘻嘻地褒奖自己果然是天才，一边兴致盎然地拿过成品。

宫城没有听 dem，哪怕他怎么迟钝，也不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功臣”自然要感谢付出最多的三井寿。包装上印着山王的 lg，虽然不知道三井寿是怎么和他们取得联系的，但结果相当简单，那自然是通过肉体，宫城又想起了那通电话，嘴上仍然挂着笑，但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正当他要走开时，木暮忽然叫住了他：“宫城。”

他回过头，像是在等待这位经纪人的高论，木暮推了推眼镜，温和地朝他笑：“现任队长，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结果大差不差，木暮拜托他去给上一任队长赤木刚宪送一下 SHOHOKU 的首专，毕竟前任队长曾在这上面耗费无数的心力。现任成员与他关系都不错，可能三井是个例外，毕竟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在乐队里大闹了一番，还砸坏了乐器。在那之后，赤木就找到了实习，之后乐队的相关活动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组织着。

出于为了让三井和赤木把话说开的目的，再加上只有三井知道对方的现住址，他也跟着宫城一同前往，两人虽然在这一个月以来，仍是维持着笑笑闹闹的炮友关系，然而在近铁上，那无言的沉默最后还是静悄悄地裹挟了他们。

光影一道道地顺着玻璃透进来，在两人之间划上了一道左右游弋的分割线，时浓时淡，直到到达站点，三井用视线要求宫城跟上，两人也没有能顺利展开话题。

他们穿过了大约两条巷子的距离，终于找到了赤木刚宪现在所住的研究所。

与他五大三粗的样子不同，赤木学习一直都相当不错。和三井、流川这种靠艺术生加分进来的截然不同，正宗的理工科出身，因此赤木穿着研究服出来时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还是在对方越来越近，主动向二人打招呼时才惊慌失措地大叫着曾经队长的大名。

被大呼小叫的当事人则一副相当无语的姿态，只是用眼神瞪着二人，满脸写着被冒犯的恼火。三人东扯西扯了一会，最后话题还是落在了 SHOHOKU 的首张专辑上。赤木刚宪的神情流露出几分意外。

“你们说，‘湘北’出专辑了？”他的语气听上去相当不可置信。

三井笑了下，只有这时他才能以功臣自居：“是啊，大猩猩，没有你我们也可以自己发展。”

赤木淡淡地点了点头，接过专辑：“真是小瞧你了，三井，我还以为你是个很容易放弃的家伙呢。”

“……”三井寿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眼瞧着他又要反驳，宫城立刻拉住三井的手臂，随便地岔开话题，朝前辈笑：“赤木学长，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工作应该也相当忙吧，等休假回来再和我们一起玩嘛，樱木那家伙相当想你啊。”

听到这话时，赤木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点怀念之色。

“那笨蛋啊……”他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 SHOHOKU 突出的 lg。

“喂，你绝对要来。”沉默着的三井寿忽然冷不丁地如此要求道，宫城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三井大概是在为当时和赤木顶撞而后悔，他们之间的关系宫城并不详细了解，他只觉得现在强忍颤抖的三井令他心中某个隐隐的角落又开始疼痛。

赤木望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笑了一下：“我会去的。”

三井寿真的很容易取悦，转眼间，那张英气的脸就阴转晴，三人短暂攀谈了一下，最后还是赤木接着还要继续工作为由，和两人告了别。

在回去的路上，三井终于主动向宫城搭了话：“那笨蛋真是不坦率啊。”

宫城微微愣神，将视线投向前辈英俊的脸，那家伙才是不坦率，这几日一直困扰在青年眼里的阴霾终于散去一些。他们本就是亲密的陌生人，怀有一些秘密也是正常的吧，宫城无奈地微笑了下，分明前几天心还被这个家伙狠狠刺痛，但此刻居然不分场合地被他的情绪牵动。

喜欢上婊子的渣男可能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存在吧，毕竟他们两个人都不相信爱情存在于此啊。

三井见宫城不说话，不由得有几分失落地垂下头，双手不自然地交叠在身前，他想要大步离开前，身后突然传来宫城淡淡的声音。“毕竟现在还在玩音乐的笨蛋多多少少要带上点认真吧，如果一直被命运推着向前，那他就是最笨拙最无聊的家伙。”

对方有些怔，半晌后才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你也如此？”

“自然。”宫城被他问的心情有些不好，在这家伙心里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啊，“我一直很认真好不好。”

三井摩挲着下巴：“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你是在为着什么责任感玩音乐呢，毕竟那天 SHOHOKU 首专黄了你一脸解脱的样子。”

软肋被对方不痛不痒地戳中，宫城感觉心口一刺，语气不由得也尖锐了许多：“明明当时最开心的就是你，我把拳头揍在长谷川脸上时你可是拼命在用眼睛朝我表达感谢呢。”

三井一瞬间沉默了，两人刚有缓和的空气再次凝固了。

宫城用脚尖踢着石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点悔意，但他又不想做那个率先道歉的人，只好对他用故作无事的语气试探：“回去吧，前辈？”

“嗯……”三井寿在他身边犹疑着，最后还是跟上了宫城的步子，正当两人要走进近铁时，他掏了掏口袋，忽地大叫了一声，“糟糕！”

“怎么了？”宫城吓了一跳。

只见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可爱的钥匙挂坠，吊着一只模样很像樱木的小猴子，这可是他千求万求拜托三井一定要交给晴子的“生日礼物”。

“怎么办？”三井寿摇晃着手中的钥匙链，宫城也不由得伸出手捏了捏那只小猴子，两人相视一笑。

“这可糟糕了，”宫城假装为难，“要是告诉樱木没能送出去，那家伙一定会闹上一整天，连排练都不好好搞。”

三井严肃一瞬，很快又无奈地叹气：“那可不好啊，我是不想听到他在旁边叫唤一天。”

他们很快折返，一路扯了许多闲天，可能因为赤木的态度，两人前所未有的轻松，主要谈及的是流川之前的单人演出，反响十分不错，他本就有一张出色的脸，在大学里也小有名气，这一次也算是小红了一把，连 SHOHOKU 都跟着蹭了把热度。他们感慨着那些疯狂的女粉丝，羡慕着流川的人气，然后又调侃樱木的气急败坏，直到走到赤木的研究室，两人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话题可以聊。

还以为仅仅只是单纯上床的关系。

三井神态非常放松，理所当然地朝着里面走，直到保安制止才停下。

“前辈真是没常识啊。”宫城在旁边笑他，“你又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当然不会这么轻松放你进去。”

三井恶狠狠地瞪他，正想抱怨不会要在这里干等着赤木出来吧，那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就混在一群和他相似的白大褂中踱步向前走，三井刚准备朝里面喊一声，旁边的家伙倒是先一步开口了。

“赤木，你手里的是什么？”对方指了指赤木捏着的首专。

他听见赤木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开口：“哦，没什么重要的，以前的乐队，好像出首专了，给了我一张。”

三井的心猛地一沉，准备呼唤赤木的嘴巴也黏住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玩乐队啊。”

赤木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以前幼稚时随便玩的，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这么说着，他将崭新的专辑随意地扔进垃圾桶。塑封甚至都没有拆开。

远处看着的三井嘴唇颤抖着，那些所有可爱的俏皮话都变成了一种怒吼，还好被旁边一直忍耐着的宫城捂住了，青年在他怀中用力地挣扎着，只不过宫城抱着的力气更大，直到赤木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线内，三井寿才像是被抽掉发条的机器，疲软地倒在宫城身上，在他肩膀上有着更滚烫的水。

宫城望着一览无余的蔚蓝天空，心中却了然地感慨：又下雨了啊。

他们又一次沉默地踏上回程，樱木准备送给晴子的钥匙扣还挂在三井的小指上，只是两人谁都没在谈及那个即将发脾气的“天才”，车厢的玻璃黑透了，只能看见他们写满了疲倦的脸。归途的近铁没什么乘客，大家零零散散地坐在两端，三井寿用一种自暴自弃姿势倚靠在座位上，宫城良田则有样学样，他们只是感受着车厢细微的颤抖。

“喂，前辈……”终于，宫城忍不住率先开口。

但。三井寿下一秒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是我的错吗，宫城？”是错觉吗，他看见了一行湿乎乎的水迹，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反光，他的心狠狠一痛，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凑到三井身前，“好像只要我试图做些什么……一切都会变得糟糕……”他垂下头，去看自己攒住的掌心，指甲刺破血肉，正在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