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吃痛地紧缩眉头,但下一瞬就看出了三井不是真的在生气,他无奈地朝着这自尊心强的家伙挑眉:“喂,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难不成你这时候才想说吃醋什么之类的蠢话?”三井头也不回地朝他扔了几句讽刺,“啊啊,早上还帮木暮那家伙口了啊,省得他啰嗦。”

宫城走到他旁边,帮他一起拾,声音无奈:“谁都看出来吧,你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精液臭。”

“喂,这么说他的话,木暮会受伤的,那家伙很爱整洁的,更何况,论臭还是你这个臭小鬼更臭吧。”三井嘲笑地做了个鬼脸,朝他吐舌头。

宫城没有被他激怒,只平静地阐述:“我每天都喷香水。”

“我是说精液,精液啦,不管做多少次都像是个捉襟见肘的处男。”三井将手臂搭在他肩上,脸上终于多了点笑意,“又浓又腥的,你身体很好哦。”

这次队长大人的脸上终于多了点灵动,垮着嘴唇冷笑:“那还是你身体更好,被人操烂了都。”

“操烂了也不知道谁还一直纠缠我。”三井也不生气,从宫城口袋里掏出烟盒,磕出根烟,咬在嘴里,而后用眼神命令他给自己点上。宫城白他一眼,还是无奈地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上火,正当这家伙准备深吸一口前,宫城又伸出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把完好的烟抢救出来。

“不会抽的还是不要糟蹋我们的好烟了。”宫城朝他吐舌头,“这可不像你平时随便糟践的,是好烟。”

三井当然品不出所以然,只是伸手把青年手里的烟盒翻起来,是水户洋平之前抽的。那个令他陌生而又有些不安的学弟,他们还止步于调情,没有真正上过床。不过和以前把自己揍了一顿的家伙上床也够怪的吧,三井寿望着宫城良田尝试吐烟圈的傻样,若有似无地思考着,也许有一个宫城良田就已经足够麻烦了。他不应该再为自己招惹意外。

不然他又该如何对待眼前的家伙呢。

曾经以为绝对不会亲昵起来的、绝对不会喜欢起来的宫城良田现在却像……情侣一样?三井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鉴定两人的关系,他只是有些茫然地望着宫城的侧脸,直到对方察觉这几乎将他望透的这一眼,转过身,紧紧地盯回来。

三井看着他的嘴唇上下浮动着,话语先于声音涌进脑海,有什么事吗,前辈。

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呢?他抓住了宫城良田的手臂,吻上他干燥的嘴唇,不同于往常舌头舔舐着上牙膛与齿根的深吻,仅仅只是浮皮潦草的一个动作,蜻蜓点水般地,手指摸索着宫城滚烫的、带着刺青的皮肤向下滑,直到触碰他的手腕,三井才发出声音。

“谢谢。”

那是很细微的一声,很久没有对谁那么说过的一声,宫城曾被他视为孱弱的影子不知为何和他记忆中那个橙红色的人影融为一起。

‘没什么,如果感到痛苦的话,忘记就好。’那个粗犷的人并不能称为帅气,手臂的线条清晰,肌肉硬邦邦地撑着他的掌心,‘毕竟你还是个小鬼。’

他是在通过宫城良田获取安心感吗?三井寿注视着还呆愣在原地的宫城,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这家伙刚入学时桀骜的态度,他会弹贝斯弹上一整宿,而三井寿偏偏是他倒霉的合租室友。

虽然整日和机车族在外酗酒,忽略了这个‘SHOHOKU’的家伙太久,不过一回来,他就找起了宫城的碴,两人是在家里打起来的,三井骑在宫城良田身上,和他揍得难解难分,然后两人就被房东连着行李一起打包扔了出去。

后来更是一场闹剧,当时的他也不知道被哪门子的愤怒所裹挟,强硬地摆脱铁男和他的哥们去 SHOHOKU 那里砸场子,结果复仇计划胎死腹中,被那个马马虎虎的新人和他的好发小水户洋平搅黄了。他也被揍到住院了,膝盖的旧伤却没有久违地复发,那是一个让他难得觉得不那么疼痛的雨夜。

没准是因为身上其他部位太痛了。

三井寿歪歪扭扭地从病床上下来,牙都被打掉三枚,正百无聊赖地在天台上望着雨云。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缘分一类的东西,看见就讨厌的宫城良田从他的斜前方出来了,他的脸上也算是五彩斑斓,三井寿在那一刻对自己的拳头还算是志得意满起来。

“哟。”他朝他挑衅地打招呼,宫城远远地瞪他。他也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本来以为又是一个战场,但他尚且完好的一只手被这家伙拽住,两人半挣半走地跌进了储物间,拖把水桶被踢到一地,宫城良田用手抚摸住三井寿的脸,那亲昵的举动本应让他感觉厌恶,但滚烫的温度却让三井一时没有拒绝。

“喂。”他听见宫城良田用戏谑的语气开口,“如果前辈和谁都能做,为什么不能和我试试呢?”

三井注视着这个小矮子,他那张本来应该很可憎的脸,很讨厌的声音,很瞧不起的行为,但为什么又有一双让他那么熟悉的眼睛。

直到后来,三井寿才意识到,自己从那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

他们之间本该是行为胜过语言的,无论是厌恶,还是敌对,又或是警惕、鄙夷,这些情绪都无需和任何人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传达。

连三井寿自己都在诧异于他的异常,直到远处宫城良田颇为干涩的声音响起来。

“没什么,我们不是情侣吗,前辈。”他拿过三井喝过的宝矿力,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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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究竟算是合种关系,一时还难以定义。如果说“爱”,两人不约而同地会认为有些太远了,比起虚无缥缈的承诺,更重要的实际上是正在陪伴的此时此刻,静静地消磨时间,虚度光阴,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如果孤单的一个人这般,会被当做浪费生命,但正是因为有了共犯,连慢性自杀这种天堂不认可的罪状,也可以被曲解为爱情,凄美的。

三井寿自认出生到现在,被挺多人所爱,他并不渴爱。但是在从舞台上摔下来差点葬送自己一条腿后,他不得不承认寂寞是人共有的情感。饶是心肝强硬如他的人,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一夜间从备受瞩目的新星,变成家破人亡的落魄欠债人。

被宫城良田握住手的时刻,一些记忆的碎片也浮现出来。与此刻不同,那是一些关于寂寞的回忆。

初三的某个晚间,他依靠着门边沿等待,手里握着拐杖。那个时候少年只是反刍着评委安西教练鼓励的微笑,心里雀跃不已,安西作为他整个少年时期的指明灯,在他整个人生生涯中都有相当的分量。

他相信自己地区赛的表现足够亮眼,一定能吸引那些制作人的注意,只要能就此出道,他哪怕摔断这条腿都是无所谓的。

三井还记得自己当时在舞台上卖力的一跃,简直是想触碰头顶最高点的光明一般,不过白茫茫的星光总是无情,让他抓了一把空,反倒是从台上断翼的鸟似的摔了下来。

想到那副傻样,他还是忍不住害羞,迎着几个朝他微笑而来的护士小姐,不禁羞红了脸,好像人家当时就在现场看他丢丑一样。

三井急切地往前走,忽然一个叫杏子的短发女护士拉住了他:“哎呀,小寿大明星!”

女人负责他的病室,三井历来健谈,此时也混得半熟,年长的护士很喜欢逗弄他。

三井脸更红,但还是客客气气地问好,而后辩解,他还不算大明星。

“都从舞台上跌下来了,还不算大明星啊!”女人捂着嘴巴笑,给他递来一份报纸,“喏,你看看,你都出名了。”

三井的心猛地颤了颤,几乎是急切地去抓报纸,一目十行地去找自己的名字。然而并没有他拿到任何奖项的相关报道,不仅如此,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其上,可能唯一有点关联的就是右下角很小的一个栏目写着武石中学学生在地区选拔赛中摔下舞台。

他有些沮丧地把报纸塞回女人手里,气鼓鼓地拽着拐杖往前走。

“三井小公子。”杏子用含笑的语气从背后叫住他,“生气归生气,别忘了给你的卡里续费,医院这边显示你的余额不足了。”

他一怔,看着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撇着嘴自言自语:“搞什么……”

三井拄着拐下楼时忽然觉得有点孤独,他住院以来,除了最开始零零星星几个班上的同学来看过他,到后面甚至连家人也不过来了。他站在医院的后院,那里设置着一座公用电话亭,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塞进口径,而后转动着号码盘。

电话对面嘟了好几声,对面才有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应:“喂?”

他的嗓子走形的实在太厉害,以至于三井辨别了半天,才发现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爸爸:“喂,老爸,在搞什么啊……”

三井的声音开始有些不耐烦,手指卷着电话线:“医院那边说我欠费了,你人不来也就算了,快点给我打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