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声惊飞了那只蓝色雀鸟,它奋力振翅飞往黄昏天边紫红相间的火烧云,但它久久不肯离去,依旧盘旋在天台上空,戚戚地哀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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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存野的葬礼规模极小,宾客来了不到十个人,而且几乎都是陆景的朋友,陆存野那边,除了迟朔,只有他的博导过来了。
这还是迟朔第一次见到从前只存在于陆存野口中的那个絮叨的糟老头子,和糟老头子的刻板形象完全不一样,陆存野的博导是一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学者,稀疏的头发彰显着这位老学者的雄厚资历,他过来先是和陆景说了会儿话,接着径直朝迟朔走来。
老学者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花盆,他把手里的花盆郑重地交给了迟朔:“这是送给你的。”
迟朔接了过来,他低头仔细观察着花盆里那一朵朵小小的金黄色的花,花瓣是丝状,看上去有点像小菊花,但没有菊花花瓣那么多,也有点像蒲公英,只不过是很漂亮的金黄色。
花盆里的泥巴很湿润,甚至有点过于烂了,一向只养水培植物的迟朔却没有拒绝这盆湿泥巴养的花,因为他立即就明白了这朵花代表着什么。
“这是小陆跟我申请延毕前培育出的新花种,很好养活,能在软烂泥巴里生长得很茂盛。”老学者说:“我很奇怪,别的博士生都想培育出越金贵越好的种子,他为什么一心一意培育出这种好养活的玩意儿,他说他想把这花送给一个人,我问过他父亲,想必那个人就是你了。”
迟朔抱着花盆,点了下头,久未修剪的头发垂在额头前,轻轻晃动着。
“小陆说,这个品种的相关专利都转到你的名下。”
迟朔沉默了半顷,才开口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老学者回答:“朔野,朔月的朔,野是他名字里那个野。”
说出这个名字后,老学者诧异地看到面前的青年人那双漂亮眼眸霎那间湿润泛红,引得他也不免动容,思及自己的学生英年早逝,默然悼念。
由于尸体难以打捞,只能立一个衣冠冢,墓地是陆景原本留给自己做后事的,现在却用来埋葬他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直到现在,陆景没有和迟朔说过一句话。
到了墓园中,迟朔把花盆砸碎,将那丛朔野移栽至陆存野的墓碑旁,这片墓园地处郊区,环境清幽安静,临湖的景色宜人,是块极好的风水宝地。
老学者老泪纵横,时而低头摘眼镜擦去眼泪。
陆景的膝盖上放着漆木盒子,里面没有骨灰,只有陆存野常穿的一套衣物,以及迟朔从陆存野身上拽下来的一块布料。
盒子被放进挖好的土坑里,一锹一锹的松软泥土将其覆盖,金黄色的朔野花迎风摇晃。
移栽完花后,迟朔没有资格站在送葬队伍前面,他退到最后面的角落里,跟人群保持着一段距离。
很多天未进食使得他的低血糖又开始发作,他竭力撑住让自己不在陆存野的葬礼中倒下,他以为他会痛哭出来,但真的到了葬礼上,他才发现自己流不出一滴泪。
眼睛很干涩,很疼,胸腔里好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自己一回头,陆存野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笑着看向他,伸出手。
为什么人死了一定要办葬礼,哪怕连尸体都找不到。
原来葬礼的作用,是给活着的亲人一种实感,一种人死灯灭的实感,陆存野真的死了,他活不过来了。
陆存野不会再抱住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变好,鼓励他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那个想要他活着的人,死了。
从他不小心炖了他的毕设开始,到伊甸岛三年患难而结束,十年与共,至死不渝,他们的故事,未曾现于世界,未曾写作文字,只葬在他的心底,成了他一人的珍藏。
因此,我尊重迟朔的意思,我不会把这些故事写下来。
我无法保证这个故事完全真实,但我保证关于“烂泥巴”的一切还未结束。
如果你看到现在依然有耐心,请继续读下去。
他的一生(挚爱葬礼上被虐打/烧红铁棒捅穴/重虐慎看)
葬礼结束后,迟朔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房间里窗帘厚重,将白日光线遮蔽在外,刚跨进去,他就被一股力量踢倒在地,紧接着最柔软的肚子也狠狠捱了一拳头,曲腰跪于地上,伤势未好的身体使得他呕出大口的血,手指抓着地毯,竭力忍受痛苦的痉挛。
“存野不在了。”陆景坐在房间的里侧,背对着他,“没人能护住你了……继续打,只要不打死,打的时间越长,你们得到的钱就越多,但打死了,你们也跟着陪葬,刑具在隔壁房间,拖到那里打,别弄脏了我这儿的地毯。”
打手们面面相觑,有的为了即将到手的钞票而兴奋,心里有数的则目露担忧,心想这人已经虚弱成这样,何必要家伙,赤手空拳就能轻易打死了,但又决不能打死。于是几个打手各怀鬼胎地把人拖走,只留下地毯上迟朔呕出的那摊血。
陆景操纵轮椅转身,在暗淡的光线下看到了那摊污黑的血,神情刚硬而冷寂。
“你别拿这个,忘了老板说的话了吗,不能打死!”一个打手把另一个打手手里的铁棒子抢走,“你这一铁棒子下去,他估计就没命了。”
“我想不通,老板气成那样,打死算球,干嘛还威胁我们不能打死那个烂货。”
“老板的心思那么深,咱们怎么猜得到,服从命令就行了。”
“哎,这鞭子还不错,够韧,打在身上肯定疼,最好能让这人疼得一直惨叫,老板听了肯定高兴。”
“啪”迟朔脸上捱了一耳光,他被这一耳光灌倒在地,痛苦地咳了几声。
头发被揪起,连接着头皮被撕扯的感觉仿佛火燎,他被一路拖到里面的刑架旁,拖他的打手露出狞笑,竟然残忍地生生折断他的手臂,便立即听到了令打手们满意的惨叫声。
只是叫声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可能是这个被打的人身体还是太虚弱了,连惨叫声都是虚的,头发贴在冷汗淋漓的额头上,胸膛不住地起伏,手臂被交叠着吊起,受制于刑架尺寸,只吊起了上半身,腿无力地屈跪在地。
脸上又挨了四五个巴掌和两下拳头,专业打手的力量不同于小打小闹,几下就让迟朔口鼻出血,左眼肿胀得睁都睁不开。
“我还是不懂,凭什么不能干脆打死这人。”
说话的打手抬脚朝迟朔的肚子再踢了一脚。
“我听到小道消息,这人是老板儿子养在外面的情人。”
扬起鞭子的落下,撕扯开迟朔的衣衫。
“老板儿子不是刚死了吗?”
“嘘说不定跟这人有关呗。”
他板结了血迹的头发又被揪起来,被打手们细细端详,“我操,这脸确实长得祸害,难怪勾引走了老板儿子,让老板气成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