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对面那个端着咖啡的身影也雪花般散去,裴忻长呼出一口气,重新望向窗外的繁华市景。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喝着咖啡享受街景的同时,被他视为卖惨和刻意去忘记的人,正被吊在地下室的刑房里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特意挑出来的刑鞭上缴了倒刺,在本就满是旧伤的残破身体上肆虐,一次次地昏迷,再被冰盐水泼醒,水珠从额前湿发滚下进胸膛上的狰狞鞭伤里。
他只是喝下一口咖啡,感叹今天是个难得的冬季艳阳天。
三年后(受惩太阳曝晒跪碎瓷片/每两小时行鞭刑)
“还跪着吗?”伊甸岛地处大西洋西南岸,紫外线强烈,说这话的是一个鼻子上有两颗痣的拉美裔男人,另有一个女人穿着浅黄色的桑丝长裙,头发随意扎了个辫子歪在左肩上,太阳帽的帽檐宽大,将她由脸至脖颈都罩在阴影下。群壹1037⑨6⑧⒉1看后章
“是,两天了。”潘卉伸手调整了下太阳帽的边沿,接着转身进了屋,进屋前她的手在一号的手背若有若无地扫过,一号瞬间会意,也跟着她进了这间外侧墙壁被粉刷为红色的房子。
至于跪在外面的人仍然跪在紫外线的曝晒下,由于长久被囚在地下牢室里,他的肤色并不像海岛人特有的黝黑,也不是白人日光浴后的健康麦色,而是透明般的白,乍受阳光暴晒,不仅晒到他身体脱水,脸色泛红,更是让三年多几乎未曾见到光日的眼睛承受不住,视野是模糊的,生理学泪水干结在眼角。
他跪在那里,用手撑着地才使自己勉强不倒下去,身上衣物是被鞭子撕裂成布条的碎边,旧伤和新伤交错横陈,这时有一个人提着鞭子走过来,鞭子上的血还没完全凝结,“到时间了。”那人说。
不仅要跪着,每隔两个小时就要行刑一次,跪着的人懂事地伏下身子,鞭子立即呼啸而至,可惜这具身体上早已没有一处好肉,鞭子再怎么打下去也只是打在原先的伤口上,鞭上细细的倒刺勾起烂肉,扬起的不再是血,而是烂肉沫。
被鞭打的人在第三鞭时就陷入了昏迷,但麦克斯对此有过命令,所以行刑者对他注射了一剂药,强制他在药物的作用下转醒,他被拖到附近竖立的木桩子旁边,他手脚具被铁链锁住,脖子上也有一道羞辱性质的项圈,行刑的人都不愿意接触这些低等奴隶的身体,他被拖行的时候行刑人只抓着他脖子上的铁链,粗糙的铁制项圈轻易磨开了脖子上结的一圈狰狞疤痕这样的疤痕在手腕脚腕上同样存在,他只能攥住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徒劳地想拉开阻住脖子的东西,从窒息的痛楚里抢一些新鲜空气。
瘦弱的遍布血痕的手臂裸露在外吊起,几处皮肉血红地向外翻卷,鞭子继续打下去,吊起也只是为了方便行刑,从远处看,几乎辨别不出这是个人,还以为是岛屿上开得艳丽的红花,深红近黑的疤被鞭子挑开,鲜血一股股地涌出,受刑的人已经惨叫声都没力气发出来的,倘若行刑人此刻停下鞭子,仔细凝听,也许能听见他鼻息里弱弱的抽泣。
头发被揪起,露出那张无论在哪里都显得太过漂亮夺目的脸,嘴角肿胀着,鼻唇处的血斑丝毫没有影响这张脸的美,他紧闭着双目,一是因为阳光刺眼,二是他仿佛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听到了拉下裤子拉链的声音,行刑人把丑陋勃起的鸡吧捅进他的嘴巴里,只有别人发泄性欲的时候他的身体才不会被嫌弃,嘴里的血腥和鸡吧的腥臭味混杂起来,令他条件反射地作呕,喉咙因此急速收缩,爽得行刑人没几分钟就把浓黄的精液射满了他的喉咙。
他咳出血沫和浓浊,眼睛抬起,下目睑直直地看着行刑人。“骚婊子。”行刑人打了他一巴掌,“别以为我像三号那么蠢,吃你这套被你坑害死了,你就老老实实被全岛的人操烂,死了就扔进海里,那才是你的下场。”
被扯着脖子的铁链扯到原来跪着的地方继续跪着,跪的地方是有讲究的,他跪的地方是坚硬的砂石地,不仅有尖锐的石头,还特意插了几十块碎陶片,迟朔盯着那些被染成血红的碎陶片看了一会儿,拖着身体艰难地爬过去,在行刑人的监督下咬牙把膝盖重新刺进碎陶片上,血肉被刺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呲声。
他疼得伏在地面上,好半天才撑起身体,勉力维持住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跪姿,行刑人料想这破烂婊子也差不多要被折磨死了,便没有吹毛求疵,朝他吐了口痰就离开了。
红房内,潘卉坐在床边用密齿梳梳理头发,一号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装,潘卉披散着顺滑光亮的黑发,走上前揽住一号的腰,手指在一号的腹肌上故意游弋。
一号配合了片刻潘卉的挑逗,而后抓住潘卉的手,转过身,一号会四国语言,他的中文也比二号好太多:“Lily,我知道你在想什么,nopossible,麦克斯先生允许你见桃,这是他罕见的宽恕,外面受惩罚的那个人犯了错,麦克斯先生很生气,等到麦克斯先生消气了,我可以帮助你尝试为他求情。”
“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潘卉没有因被拒绝而变脸,依然柔情蜜意地轻抚一号下半张脸的浓密胡须,“他不是不再接待那些上流客人了吗,以前可能惹得客人不满意而犯错,现在成日被关在刑牢里,能犯什么错?”
“是,他的愚蠢导致他失去了接待上层客户的资格,根源是麦克斯先生不再信任他接触那些人,怕他再次利用那些人逃离。”一号说:“Lily,我的小鸟,你的优先等级很高,不知道低等级奴隶的情况,这情有可原,对于三年前迟的背叛,麦克斯先生发了多大的火,你应该还记得吧。”
潘卉的笑僵在脸上一瞬,她低头掩饰过去:“记得。”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回到伊甸岛后,麦克斯给了迟朔一把枪,让他做出选择,开枪打死桃姐,他可以获得自由,开枪打死她,他可以代替她,重回之前的地位,还能获得照顾桃姐的权利。
她以为她必死无疑,她甚至不屑于再去利用迟朔的心软,说了很多恶毒的言语逼迟朔杀她,而非桃姐。她害怕了,她知道自由的诱惑有多大,若是迟朔选择杀了桃姐……她被这种可怖的想象弄得接近崩溃,以致于根本没想到那一点迟朔不会牺牲任何人来换取自由,他只会牺牲他自己。
他笑着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咔哒一声,枪里没有子弹。
麦克斯早料到了这一幕,所以没有在枪里放子弹,等她醒悟过来已经晚了,迟朔被带走了,后来,她有整整一年没再看见过迟朔。
愧疚吗?潘卉不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情感,她从未见过迟朔这样的人,善良等同于软弱,软弱就是等死,这是她的生存法则,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可迟朔也活了下来,而且完全没有遵循应当遵循的生存法则,他愈是干净洁白,就衬得这个世界愈发黑暗污浊,黑暗到连拼命试图溶于污浊的她都无法忍受。
轮椅上的桃姐不会说话,没有过去的记忆、思想或情感,但当她给桃姐擦洗身体,在小院的夜空下慢慢将过去的故事讲给桃姐听时,潘卉突然发现,这世上唯二懂她、理解她的人,只剩下桃姐和迟朔了。
只剩下迟朔了。
“这一次,麦克斯先生的怒火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号捉住潘卉的手,在鼻息下暧昧地嗅闻她手心的花香:“伊甸岛闯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三年里这位没有被邀请过的客人从未停止过冒犯麦克斯先生,让麦克斯先生很不高兴。”
伊甸岛的南部沙滩的度假屋里,被一号认为很不高兴的麦克斯坐在大厅的沙发主座上,至少表露在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麦克斯此时的心情和思绪。
“陆先生。”麦克斯说:“我很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毕竟这里就目前而言,属于我的产权。”
陆景坐在专为便携出行而设计打造的轮椅上,他身后站了几个人,尽管踏上岛屿前就被除去了所有武器,这几个人看上去仍然不好惹。
“我是来找我儿子的。”陆景说:“其他人我不关心,我只要我的儿子,陆存野。”
“贵公子不在我这里,也从未到我这里做过客。”麦克斯波澜不惊地回答。
“不要做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事。”陆景努力克制自己话语里的怒意,“麦克斯,我们都清楚彼此是什么人,在瓷器,我们有过短暂的利益合作关系,但你知道你自己始终是局外人。”
麦克斯:“那么,想必你也知道,现在狐狸的人被打击得相当厉害,只差最后的收网,何恒民是有个不成器的长孙,但他本人还没有老到心慈手软的地步,你的权力大不如前了,陆先生,是的,我承认我是境外势力,境外势力的好处是随时可以脱手,那您呢?”
“华盛顿早晚会对你出手。”陆景说。
“可惜,我是奥地利裔的德国人。”麦克斯笑道,“再说了,你不要忽略了资本话语权的力量,什么是神圣的第四权,谁掌握了金钱,谁就掌握了话筒,谁掌握了话筒,谁就掌握了权力,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掌握的民主,华盛顿的下一位主人,就是我所全力支持的人,即便那是一位离男人只差了一根屌的女人,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出了变数,另一位也与我私交甚笃,我怎么样都是赢,因为这个世界是白人男性的世界,我的朋友。”
顷刻后,陆景继续开口:“我只想要陆存野,你把他交给我,我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另一个人呢,你难道不想要吗?”麦克斯问:“迟朔,当初你折腾了他那么久,把他逼得精神分裂,最后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你争不过何恒民,就退而求其次造出了另一个封靑良,我以为你会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成果。”
“他不是封靑良。”陆景眉眼冷漠:“即便是R,也不配和靑良相提并论。”
“听说封靑良十年前就和何恒民各奔东西了。”麦克斯说:“你没想过和他……”
陆景截断麦克斯的话:“我不是来和你讨论陈年八卦的,麦克斯,我来接我的儿子,接了人就走。”
“两年多才想起来我这里找人。”麦克斯轻笑:“你真有趣。”
“上一周,我才知道那个逆子在这里!”陆景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喑怒:“我以为他申学位到了美国,反正平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面,谁想得到那逆子为了一个婊子,追到你这里来了。”
麦克斯说:“好吧,他确实在伊甸岛。”
看到陆景兀变的脸色,麦克斯叹息着道:“您放心,我怎么可能让贵公子在岛上做妓子的事,砸我自己的招牌,他很好,四肢健全,可能被太阳晒得黑了点。”
“接人可以,只是贵公子不一定肯跟您走。”麦克斯继续说:“先在岛上住一晚,明天我带他见你。”
伊甸度假村
早上六点半,由于上一晚没有拉窗帘,露西愉快地被海岛阳光唤醒,她在床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抱住柔软的蒲草枕头企图再眯一会儿,但她的丈夫在盥洗室里刮胡子的声音吵得她决定立即起身,她揉着金黄色的长卷发,不用皮筋就直接熟稔地挽起一个垂在脑袋后的发髻,她赤着脚在海景房的奢靡地毯上走来走去,白色纱帘被风吹进屋子,贝壳风铃叮咛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