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鱼龙混杂,向来不是治安多好的地方,前阵子还有人打架殃及周边店铺,他和廖华都去睡觉,只留一个孕妇看店,宁遂不放心。

柳韵知道宁遂年纪不大主意却正,她没再劝,饭馆一时陷入沉默。她靠在椅子上,注意到宁遂目光的停留,又一次笑起来,“她已经会动了,想摸摸吗?”

宁遂抬眼,有些迟疑和难以置信。

柳韵已将自己的手贴在隆起的腹部上,她异常放松和平淡,证明道,“看,这没什么。”

说着,柳韵有些惊喜地睁大眼睛,“她在动。”

宁遂依旧迟疑,他说不准那是因为畏惧还是迁怒,可柳韵的目光满是鼓励,宁遂最终还鹅羣⑦/②7/4741/31是抬起手,缓慢地、试探着地,轻轻落在上面。

贴在温热身躯上的瞬间,宁遂果真感受到了那层皮肤下的轻微挣动。

他感到不可思议,立刻收回手,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还未开口,一道女声突兀打断他们:“不好意思。”

二人扭头去看,店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她穿着一看就价格昂贵用料不菲的薄风衣,手上握着一部堪比长炮的相机,正在确认屏幕里定格的画面。

似乎是对拍下的画面极其满意,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客套又快乐地笑,对他们点点头。

“我叫李怜梦。”女人几步走进店内,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过去,“是摄影师,出版过两本摄影集。”

她举起相机展示刚刚拍下的画面:“可以收录到摄影集里面吗?我会支付买断这张照片使用权的费用。”

她的语速太快,这一套连招又太过丝滑,宁遂和柳韵都愣住了,没能完全消化这些信息,李怜梦没被他们的怔愣打击到,立刻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在相册中翻找,“二位可以看过我曾经的作品再做决定,这张照片大概会收录进下一本摄影集,也可能随展展示……”

李怜梦许是做过这件事许多次,显得非常熟练,开口便是滔滔不绝。她还在边说边翻相册,店门外有一位女人经过,瞄到李怜梦,她立刻跟进来。

“买瓶水的功夫,你跑这么快。”她拎着两瓶水,看着像刚从老邓店里出来,只扫了他们一眼就搞清现状。

“您好,我朋友确实是正经摄影师,作品拿过不少奖项,拍摄照片绝不会用作其他途径,如果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签订合同,合法保证您的权益。”

她背着一款托特包,眼神真诚,姿态像是下一秒就从包里掏出合同,柳韵和宁遂终于消化完几分钟内的巨大信息量,“咳。”

柳韵清清嗓子,柔和笑着,对她们抬抬手,“坐下聊。”

……

得益于城中村的独特景致,来这边打工居住的工人不少,进行拍摄和取材的网红自媒体也不少。柳韵在社会上打拼闯荡多年,富有对话技巧,很快就摸清两人的身份。

她们都是小有资产的富二代,摄影是李怜梦的爱好,可她确实有敏锐的嗅觉和独到的眼光,纵然是柳韵和宁遂这样对摄影一无所知的人,也能从李怜梦的作品中感受到呼之欲出的情感和力量。

顾思文只是陪朋友而已,城中村毕竟不够安全,两人作伴多少能多些安全感,顾思文还可以给朋友打打杂。

签完合同转完帐,李怜梦又一次调出刚刚拍下的照片,兴致勃勃问:“对于这张照片的命名,二位有什么想法吗?”

“我哪里懂这个,我连高中都没读完。”柳韵谦让,拍拍宁遂,“碎碎,你说说。”

宁遂诚实道:“我也没读完高中。”

“你是暂时休学,那能和我一样吗?”柳韵嗔怪,“下半年你就回学校读书了,是不是?”

李怜梦具有艺术创作者共有的特质:好奇心重,同理心强。她于是追问:“为什么休学呢?”

得到允许,柳韵三言两语把宁遂的身世经历讲透,讲到他休学还债,两名好友交换了一下眼神。

宁遂坐在那,像柳韵家里来帮忙的弟弟,哪里像扛起一个家的孤儿。

顾思文轻轻皱眉,李怜梦则是沉默拿起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柳韵哎呀一声,“我给你们倒点儿温水。”

她说着就要起身,出于几个月来刻进DNA的本能,宁遂立刻抢先一步站起来,把她按回去,“我去倒。”

宁遂动作快,马上走了出去,不让柳韵动手。柳韵又对她们笑笑:“我是不太方便。”

顾思文把纸质合同收回包里,她看着宁遂的背影,也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再自我介绍一下。”

她把名片推过去,“我司主营业务有模特拍摄、账号运营、影视和音乐。”

三十二

“现在?好……嗯。”

关之裕挂掉电话,为文档点击保存。关掉电脑,他起身穿外套开门下楼。

工地项目结束后,他没有和大多工人一样去其他工地继续干活,而是润色简历后进行海投。

白天他同时在三个大厂线上实习,晚上给高中生做一对一家教,工作量激增的同时,“自由度”也大大提升,表现为接到宁遂的电话后,他可以暂停工作,去饭馆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两点,饭馆内没有食客,关之裕推门进去,立刻受到仅有的一桌人的瞩目。

扶在大门上的手顿了一瞬,关之裕看清坐在那里的有宁遂和柳韵。宁遂很快跳起来,走到门边拉住他,简短飞快地介绍了另外两位女士的身份。

关之裕还没弄清这是什么情况眼下这种情形也不允许他开口询问,宁遂牵着他走到几人面前,很是鼓励道:“之前唱给我听的那首歌,能不能再唱一遍?”

关之裕:?

他有些僵硬分不清现状,视线缓慢从稳坐的三位女士脸上划过。

顾思文正襟危坐,神情带些审视;李怜梦托着下巴,好像在看宁遂;柳韵唇角向下,眼睛弯着似笑非笑,似乎忍笑忍得很辛苦。见饭馆归于寂静,宁遂悄悄戳戳关之裕后腰,催道:“唱吧?就唱一首。”

关之裕好像回到了八岁在春节饭桌上被要求表演才艺的时候。

在柳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后,他稍稍后仰,侧身和藏在他身后的宁遂对上眼神。

……

难得的一天,宁遂和关之裕都请了假。

他们照常早起,宁遂也照常给宁兰发了提醒吃药的消息,两人一起出门,在公交车站台等车时,宁遂反常的有些茫然和焦虑。他绕着站台转了一圈,又回到关之裕身边,抬手扒拉扒拉刘海:“我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