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中午的食客全部离场,宁遂和两位老板一起摊在椅子上,呆滞看向天花板。他们要歇一歇才能继续洗碗擦桌子收尾。
太久没在饭馆忙碌,身体还有些不适应,宁遂锤了锤站立太久而酸痛的腰,一旁的柳韵忽然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宁遂面前。
“欣欣送你的。”柳韵做了个展示的手势。
一辆玩具小汽车,宁遂似乎在老邓店里见过,柳韵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花发夹,炫耀道:“欣欣送我的。”
宁遂食指按在小车上轻轻使力,小汽车立刻轱辘轱辘窜出去一段,见柳韵没有其他动作,廖华插话道:“怎么没有我的?”
“欣欣和你不熟。”柳韵嫌弃地看他一眼,“欣欣只和我俩好。”
小女孩早就被爸妈接回去住了,宁遂只陪她玩了几天。正月十五他们回来和老邓吃团圆饭,欣欣左等右等等不来宁遂和柳韵,只能托老邓把礼物送出去,以表思念。
亮红色的小汽车又被柳韵推回宁遂手边,宁遂还没再推过去就廖华一把抢走,廖华举着小小的玩具车端详,中年人意味十足地咂咂嘴:“要是咱们能生出欣欣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柳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撑着腰站起身:“赶紧刷碗去。”
宁遂抢回小汽车,紧张地站起:“我去吧姐,你再歇一会儿。”
柳韵已经有些显怀,虽然看起来更像吃胖的小肚子,宁遂还是不想她累到碰到,他比他们夫妻俩更紧张柳韵,一上午都在抢着干活。柳韵好笑地看着他,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去后厨:“哪有那么金贵,再说了,那么多碗,你一个人刷到什么时候。”
宁遂犹豫地看看她:“可是……”
颠了整个中午的锅的廖华只好跟着起身,任劳任怨地打扫灶台,“别争了,我多干点儿吧。”
下午晚上都比中午轻松些,宁遂在小巷里被奶牛猫蹭来蹭去时,发现关之裕已经如约到了。
以往在小巷里看到关之裕,都是他一个孤零零坐在长椅上,站在店门外接宁遂下班还是头一回。冬天尚未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宁遂敷衍地在奶牛猫背上摸了一把,弹跳着蹦起来往关之裕身边扑。
“等我回去拿东西。”
他还没扑到关之裕身上就又飞一样离开,关之裕看着他小跑进店内,和柳韵道别后又哒哒跑出来,亮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看!”宁遂显摆,“欣欣送我的礼物。”
小汽车转移到关之裕手中,他们牵手回出租屋,关之裕握着小朋友的心意,认真道:“这也算生日礼物。”
“是哦。”宁遂也反应过来这个礼物出现的时间点,他眨眨眼,仿佛被最简单纯真的爱意包围,“小时候我许愿有一个弟弟妹妹,现在好像愿望成真了。”
正月的风仍旧刺骨,关之裕把宁遂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里,问:“还许过什么愿望?”
生日愿望无非就是家人平安健康、自己学业进步之类空泛又难得的事,旁人没法帮忙实现。两只手叠在一起被口袋捂热,宁遂捏捏男友的手指,忽然想起什么:“可以给我唱首歌吗?你唱歌好好听。”
第一次见面时宁遂就发现了,关之裕的声音很好听,哪怕是生日歌这样简单的旋律,也能被他唱出不一样的感觉。昨晚的生日歌太短暂,他还想听些别的。
见男=13-26-00=友沉默,宁遂又捏捏他的手指:“可以吗?”
这副眼巴巴的样子关之裕实在拒绝不了,他不止学过八年钢琴,还学过一个月声乐,于他而言唱歌确实不是难事,关之裕应下:“……想听什么?”
“都可以呀。”宁遂对他弯弯眼睛,“唱你喜欢的。”
城中村没有CBD彻夜不熄的灯火,就连路灯都比城市其他角落昏暗,无人的街道上,他们紧挨着向家的方向前进。
关之裕清清嗓子,旋律在空旷的街道旋散。
“我们抱久一点,爱就会多一点。”
作者的话:《抱紧一点》A-Lin
还挺难唱呢
三十一
四月,这座北方城市终于迎来春天,随之而来的还有饭馆老板的孕中期。
附近有几个工地结束了项目,在城中村工作的工人少了许多,饭馆因此进入“淡季”。
客流量下降后宁遂反而变得更加忙碌,柳韵的小肚子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孕肚,宁遂看得心惊肉跳,把饭馆大部分活儿都抢了过来,只给柳韵留了算账这一件事。
柳韵干脆地给自家员工涨了工资。
确认关系后,为了给自己和对方更好的未来,他和关之裕都忙着还清债务,一天打好几份工。他们只有一早一晚有时间谈会儿恋爱,两位半社会人士活得像偷偷谈恋爱的中学生,这反倒成为宁遂赚钱速度最快的时期,王叔家的欠款很快就能攒够,只要宁遂再努努力把生活费和宁兰每月的药费赚出来,今年九月他就可以回学校读高三。
看到账户余额,宁遂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透过大门玻璃招进来的阳光也变得温暖舒适,半点都不刺眼没什么是比余额数字更璀璨更直击人心的。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宁遂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有些犯困。
颠一上午勺的廖华早就在仓库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饭馆前厅现在没人,只有因反射日光变得金灿灿的瓷砖,宁遂眯着眼睛,真的快睡着了。
这几个月他的平均睡眠时间只有五到六小时,实在太困了。
他慢慢下滑,直到完全趴在桌上,意识模糊到将要消散之际,宁遂感到肩膀一沉,他条件反射般坐直身体,瞬间清醒。
他还记得要看店。
“……哎,”柳韵有些懊恼,“睡吧,没事。”
初春的室内仍旧阴冷,不披件外套不行。她已经尽量放轻动作,没想到还是把宁遂弄醒了,柳韵把手搭在宁遂背上一下一下轻柔抚摸,就像在哄睡敏感又迟钝的婴儿。
宁遂揉揉眼睛,把滑下去的外套捞回来,强打精神道:“我不困,韵姐,你不去睡会儿吗?”
这个问题不掺一丝客套的水分,柳韵曾经被孕吐折磨得厉害,宁遂从没见过那样狼狈憔悴的姐姐,尽管随着孕期增加,柳韵已不再孕吐,宁遂还是对她生育一事感到惶恐。
她会腿脚浮肿,肚子大到妨碍穿衣和下楼,与其说是在孕育生命,不如说是在被幼儿寄生,宁遂束手无策,只能尽力关照她,逗她开心。
“我又不累。”柳韵笑着,“你睡吧,现在又没客人。”
这场交流已经让宁遂彻底清醒,他摇摇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