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之裕的视线跟着他转了一圈，听出宁遂语气中的退缩，他握住宁遂的手。

“她说让你试试。”关之裕和他十指相扣，不给他乱动的机会，“不可以也没关系，就当是去玩。”

这话勉强让宁遂的心跳变回正常速度，见他没有刚才那么焦躁，关之裕又道：“她不会乱说的，邀请你就是认为你可以。我也这样认为。”

“你长得很好看。”

关之裕看着他的眼睛，讲话时连语调都没有特殊的起伏，他就这样说出直白的夸奖，一下子把宁遂的心跳拨到过快的速度。关之裕尚在直视他，被夸奖的人反而眼睛乱飘，红着脸回道：“……噢，噢。”

宁遂小时候常被同村的人夸白净好看，他把这归为客套；青春期的同龄人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宁遂作为需要担起养家责任的“劳动力”，没有多少时间和同学玩闹，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这样的夸奖。

来自恋人的最简单的夸奖和肯定，搅得他方寸大乱，完全顾不上对未知的焦虑。

他们上了公交车，坐在后排，缓慢向市中心前进。

这次没有人提前到站，公交车开进高楼大厦间，他们在拥挤人潮中下了车，上班族各个步履匆匆，他们站在城市CBD里，像两片翠绿的叶子随风移动，没那么渺小无用，却也无人在意。

宁遂给顾思文发消息，告知他们已经到了，顾思文的回答很快送达，她说助理会在一楼大厅接他们。

宁遂的心又开始紧张地砰砰乱跳，他来不及再自我怀疑，关之裕已经牵着他走向顾思文公司所在的大楼，这段路程太短，过快的心跳还没酝酿出情绪，宁遂就见到了顾思文的助理。

身着剪裁合身西装的长发助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很快带着他们坐电梯上楼。

“不必紧张，新人没经验是正常的，重点是要有足够的表现力。”她盯着手机，两根拇指飞快敲击键盘，“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很有表现力。”

电梯停稳开门，助理收起手机做了个手势，“跟我来。”

好像办公楼里的光线都比饭馆的明亮，跟在助理身后走出电梯的瞬间，宁遂抬头看向关之裕，关之裕也恰好偏头向他看去，他们早已分开各自规矩站好，电梯门关上后，关之裕握住宁遂的手轻轻按了按，动作完成就分开。

意思是“别怕”。

昨晚睡前，宁遂捏着手机搜索今天的兼职的注意事项，意外看到一些避雷贴拖欠工资、性骚扰、语言暴力之类的，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开工后正如关之裕所说，没什么可怕的。

也许是因为李怜梦和顾思文知晓他的身世，所以对他多一份耐心，从化妆师到摄影师的态度都很友好，没人大呼小叫，这份工作也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不可触碰，宁遂很快进入状态，尽力完成这份意外工作。

摄影师还在温声引导宁遂，顾思文悄无声息出现在拍摄现场，同旁观的关之裕打了个招呼。

关之裕朝镁光灯中心看了一眼，转身和顾思文离开。

昨天他就已经把简历发给顾思文，顾思文看着关之裕工作经历上新添的三份大厂实习，皱着眉有些犹豫。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她没明说，关之裕却听懂了，还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昨天下午，宁遂想把他推销到顾思文旗下做歌手他竟然是认真的。

“她说啦，这个时代做歌手没什么门槛，歌声过得去就行，重要的是长相，有长相就可以包装营销。”宁遂和关之裕躲在饭馆角落里咬耳朵，宁遂用手掌挡着下半张脸，眼里全是认真，“你唱歌很好听呀，完全可以的。”

保有相信的能力，好像是18岁这个年纪特有的品质，关之裕看着面前诚恳的男友有些心痒，他觉得宁遂太可爱了，很想突然亲他一下什么的。

但柳韵还在往这边瞟，关之裕只能正经拒绝：“我不行。”

先不提他半吊子的歌唱技巧，单说他的背景：因巨额赌债而休学搬砖的大学生，哪里像能做歌手的？好吧，曾经确实有许多为了还债而“进娱乐圈”的人，但他不行，他不是可以在聚光灯下呼吸的人。

听到他的回答，宁遂有些失望：“好吧，那我们可以和她聊聊别的。”

他可爱的男朋友直接给他聊来一次boss直聘，顾思文给了他一个正式的工作岗位。

“已经考虑清楚了。”关之裕回绝道，“我不适合那些。”

顾思文又看了看他，大概是在为那张方便包装的脸惋惜，好在从简历上看，关之裕的工作能力不比长相逊色，只要对方具有能力，顾思文不会吝啬拉别人一把。

“好。”顾思文点点头，“那按我们谈好的条件，这是合同。”

“下周一来这里报道就好。”看着坐在对面翻看合同的关之裕，顾思文调侃道，“去陪你的男朋友吧。”

……

他们缩在城中村出租屋的小沙发上吃饭馆打包回来的饭菜，宁遂咬着一次性木筷子，忽然睁大眼睛拍拍一旁的关之裕。

他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关之裕看：“竟然有这么多！”

到账信息上的数字足足有四位数，宁遂从没有哪个兼职能像平面模特一样一次结清四位数，他又反复看了几遍数字，颇有些乡下人进城的吃惊诧异。

关之裕抬手蹭掉他唇角的酱汁，宁遂突然从乍富的不真实感中清醒过来，对着关之裕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太好了。”宁遂兴奋地抱着关之裕摇晃，“那我们就可以更快还清欠款了！”

关之裕一手是酱汁，一手是没放下的筷子，他实在腾不出手制止，被宁遂晃到头晕。宁遂停下动作时，脸上还带着欢快地亢奋，那份对未来的期许也感染了关之裕，关之裕带着笑意，低头在宁遂唇瓣上轻啄一下。

“对。”

三十三

九月三十日星期二，秋老虎还剩几分肆虐的余力，哪怕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室外还是颇为炎热。

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五分钟，从五中校门起算的东西两条街已经被汽车停满，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把校门口都围了两圈。关之裕找了个位置停车，他没急着往校门方向走，而是趁文具店现在没有学生，进去买了两根雪糕。

付款出来时，校内刚好响起下课铃。

偌大的校园仿佛有了生命，立刻变得喧嚣嘈杂。关之裕的车停得有些远，等走到校门附近，他已经是逆着人流在向前走，几乎每个学生身边都有朋友或家长，他们并排，关之裕孤身一人，被挤得就快掉下马路牙子。

好在很快就到了校门口，校门前有一大片空地，关之裕拎着两根雪糕站在最边边，和众多家长一样盯着从校内涌出的学生。

雪糕包装袋积了层水珠，关之裕终于看到男朋友的身影。

高中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再正常不过，他男朋友却比较夸张，一行人足有五六个，宁遂被围在中心，左右两边的人皆是眉飞色舞，关之裕读不懂唇语，只看表情都看得出他们聊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