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是临床犯罪学副教授。』有栖川的回答让我迟疑了一下,现在大学的科系不断增加,这大概是我没听过的科系也不一定。但有栖川八成知道我在想什麽,他笑了起来,打完电话之後,他的态度轻松很多,好像放下心来,反观我接完电话心情更沉重了。
『他喜欢亲自到命案现场去探勘,不是那种躲在象牙塔里,只会说好听话的学者。虽然个性有点奇怪,不过如果有那个学者有资格说憎恨犯罪,我想应该就是火村吧。』
此时暹罗猫跳上了有栖川的肩膀,从桌子对面猛地向小狗扑过来,吓得这只西施犬连忙滚带爬地窜下沙发,我不禁也笑了起来,大概是看到狗会让我想到御手洗,所以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狗爬到我的胸膛寻求庇护,过了一会儿,就对著我的脖子轻轻舔了起来,看来是只喜欢舔东西的小狗,我的西装衣领很快沾满了口水,不得不把他稍微放低些。结果那只暹罗猫立刻张牙舞爪地又扑了过来,牛越小姐连忙过来把猫抱走,有栖川却挥手制止她,自己把那只顽劣高傲的猫抱到胸口,牵制它的行动,然後竟然和小猫玩了起来。
侦助衍生 猫与狗(二) 下
更新时间: 06/0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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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猫抱进怀里,想起火村似乎十分喜欢猫,心里就觉得好笑。除了猫舌(怕烫)这点之外,这种动物和火村的形象根本一点都不搭嘛。
我尤其不能想像一只猫邋遢的样子,真不晓得那家伙怎麽会这麽喜欢?
我想起刚刚和火村的对谈。从石冈手上接过听筒,石冈和朋友的对谈似乎相当不顺利的样子,不仅电话响了快十五分钟没人接,而且电话那头不断传来怪声。石冈先生看起来垂头丧气,让人想要好好安慰他,可能他的朋友正在忙吧!
我拨通火村英生的手机,他接起电话来时声音充满倦意,我还以为他刚睡醒。结果他竟然在上课中,还是在大讲堂前接我的电话。一想到满堂的学生都盯著他看,我本来马上就想挂断,结果火村比我更不尽业,叫我等一下,看来是从课堂上溜了出来。
「有栖,你竟然会打电话给我!」
什麽话!难道就只有你可以打电话叫我到命案现场吗?
「你在上课,那就算了。」我作势挂掉。火村「嗤」了一声,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火村显然正在点菸,我彷佛可以看见他挥著骆驼牌香菸的动作:
「那不重要!有什麽事?你终於被误认为杀人凶手了吗?」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只是个小窃案而已。」
然後我向火村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火村一面听一面吞云吐雾,因为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呼气声,我顺便跟他形容了一下编辑部的状况,他曾经陪我来过一次,所以不需费心细谈。
我还顺便跟他说了石冈的事,不知不觉就多讲了御手洗洁的那个笑话。火村对这个笑话没什麽反应(他的幽默感一向很奇怪!),倒是频频问起猫的事情,真是的,这个爱猫狂,我只好努力把话题拉回案件上。
听完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後问了一个十分无关的问题:
「你把稿子带去前有检查过吗?有栖?」
被火村这麽一问,我呆了呆:「没有吧!时间太赶了,我抓了就出门了!」
「Got it……」我听见火村模糊地念了些什麽,只是电话那端忽然嘈杂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多问,就听到火村说:
「你等我一下,有栖,我过去你那里,不要乱跑!」
什麽乱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猜火村根本无心要上课,不过我才抱怨到一半,电话就被他挂了,结果整个事情还是个谜。不过火村既然说要来,事情应该可以解决的了才对,我一面喝著红茶一面想。
「猫这种生物,十分奸诈不是吗?」石冈看著我膝盖上的猫,忽然开口说道。
「是吗?」
我有点惊讶。石冈点点头说:
「在日本的古老传说里,应该是百鬼夜行(注三)吧!猫养在家里太久,会化身成妖怪,在大限将至之前,会杀掉主人家里最年长的人,为自己续命,我小时候听过这个故事,後来总是不敢在家里养猫。」
「可是猫也不会给主人添麻烦,不是吗?」
我搔著小猫的耳背,常常看到火村对他家那三只杂种猫这样做。不过事实证明玩猫还是要靠天分,暹罗猫很快就不领我的情,挣扎著想跳到地上,我盯著猫说道:
「因为从来不向主人索求东西,所以也不欠他们什麽,猫很独立,也懂得怎麽照顾自己,主人对他们来说,只像过客一样。如果猫真的能活九世,那麽吃掉人类而延续自己的寿命,不就像是人类吃掉寿命比自己短的其他物种一样吗?」
石冈对我的宏论一点也不感突兀,其实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麽多话,而且还是从曾经在火村课堂上听过的「批判犯罪学」中偶然偷来的理论,让我有点害羞。石冈却像是已经习惯似的,任由手中的小狗舔著自己脸,若有所思地说:
「但是相处这麽久的感情,都不算数吗?像是灵犬莱西那样的狗,如果忽然要狗或主人其中之一割舍对方,都是很残忍的事,所谓依恋是起自於感情,没有感情就不会想要赖在一起,这和天性什麽、猫和狗什麽的,其实并没有关系吧!」
我很意外石冈先生竟是这麽感性的人,因为从长相看起来,这位作家应该是相当冷静的类型,我本来以为他和火村有某些地方类似。
但是听他讲这些话时,眼神却很认真,有些被自己的话撼动的样子,看来这位苍白的青年,比我想得还要多愁善感的多。
「有栖川老师,有人来找你了!」
吉川大叔的声音。我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火村英生出现在雕花玻璃另一端。还记得之前在瑞典馆事件时「如风一般赶来」的火村,英都大学虽然离这里不远,但这样也太快了点,看来不论什麽交通工具,都对犯罪学副教授很友善的样子。
「火村!」
我站起身来招呼他。我的朋友依旧维持他一贯的服装品味,这次穿了大红色的毛衣配上全黑的西装裤,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他还在脖子上绑了领带,却又没绑好,让自己看起来像颗山毛榉,这难道是犯罪学教授独有的风格,他就穿这样去上课吗?
火村在门口看见了我,举起右手来,算是打招呼。石冈和牛越小姐都站了起来,火村却直接朝我走了过来,他嘴上还叼著烟,另一手却把某样东西递给我:
「拿去!」
我手忙脚乱地接下火村扔过来的东西,那是叠用橡皮筋绑起来的纸,看起来异常眼熟,入手还挺沉,咦?这不是我的稿子吗?
「火村,这个是……」
「你带去吉隆坡的稿子,认不出来吗?」火村说,我这才注意到火村的脸色很难看。这个人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年四季扑克脸,但除了批改学生的暑假作业以外,很少看他在我面前这麽扳著脸。
「火村,你在生气?」
「没有,只是上来之前发生了点小事。」我发现火村嘴角还在抽动。
「什麽事?」
「遇上了个莫名其妙的疯子,被缠住了。算了,别再提了。」
疯子?什麽样的疯子能让这位临床犯罪学家脸扭曲成这样,我倒也十分好奇,毕竟我和火村在命案现场冲峰陷阵多年,什麽样的怪人凶手都遇过,火村本人就更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