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是怎麽回事?火村,我的稿子怎麽会在你手上?你在那里找到的?」
石冈和牛越小姐也围上来,他们也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牛越小姐看了我手中的稿子一眼,睁大眼睛问道:「有栖川老师,你有写这麽多吗?刚才的那分似乎没这麽多啊!」
「在我们从机场开回来的行李箱里找到的。」
火村抽著他的骆驼牌香菸,一面打开会客室的门,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眨著眼睛追上我的友人。
「等一下,火村,你这是什麽意思?」
火村却不理我,目光在会客室扫了一圈,扫过石冈怀抱里的西施犬,忽然在沙发旁蹲了下来,朝那只暹罗猫伸出手来,说也奇怪,这只顽劣的猫竟然旧像遇到主人一样,飞扑到火村臂弯里。
火村轻轻搓著小猫柔软的腹部,猫就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在地毯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扑进火村怀里。副教授神色也愉快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不禁想,火村该不会是为了玩猫,才大老远从课堂上赶来这里的吧?
正想开口提醒他,他却把猫给拎了起来,低著头好像在对猫说话,然後把猫放进毛衣的领口,捧著他走到半开的落地窗口,那只猫好像知道火村的心意,从副教授的胸口灵巧地跳上窗槛,再一跃跃到落地窗外的小阳台扶手上,从那里翻上了遮阳棚。
火村勾起唇角,在大家惊讶的注视下把身体伸出阳台,稍稍撑起腰部,伸手在阳台棚上摸索了半天,我听见他独特的笑声:
「有栖!你要不要来认尸一下?这只小猫实在很贪心,上面东西不少,啊,有了。」
火村把找到的东西从遮阳棚上拉了下来,赫然就是那个装稿子的褐色纸袋,上面还有不少口水的痕迹,他又陆陆续续拖出一些东西,都是些笔啦,长尺或小胶带之类的文具。
我呆了呆,瞬间明白了这是怎麽一回事:
「啊!难道说……」
「我来过这里一次,听你形容的情况,不管是谁把东西拿走,就算你再迟钝,也不会没注意到吧?除非拿走东西的不是人。猫是很喜欢藏东西的生物,有栖你不是见识过吗?上次你来我家住的时候,我家那只猫,就把你的裤子藏进了窝里头,後来你还借穿了我的裤子才走得出门。」
虽然有点怪火村把这麽丢脸的陈年往事拿出来讲,我还是有点不解:
「所以呢?你还是没有讲我的稿子为什麽会在……」
「有栖,你在梦游仙境吗?自己的稿子写了多少都不知道?」火村挑了挑眉。
我微一发呆,这才「啊」地一声猛然醒觉,火村说的没错,我真是个傻瓜。我把牛皮纸袋打开倒了倒,结果里面凌乱地掉出几张纸──严格来说,那是我文稿的封面和封底前後几页,用橡皮筋绑一叠过厚纸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一时匆忙,竟然没发现稿子早就不见了。
「猫的下颚力道是很小的,连拖鞋都叼不起来,我看过你稿子的分量,怎样都不是一只猫可以咬得动的。本来还以为或许是我想错了,但是想起你的个性,还有临走时匆匆忙忙的样子,大概就猜到发生了什麽事。」
「啊!所以你特地过来,不是为了要厘清案情,而是帮我送稿子过来?」我恍然。
「嗯,刚才我挂电话前,有学生来问问题,所以来不及说明。有栖,下次收行李前要检查!」
火村一面说,一面把菸蒂抖进携带式的菸灰缸,又拿出另一根慢慢点燃。我不禁有点感动,没想到火村这人平时看起来很冷漠,还挺为朋友著想的,如果牛越小姐发现我带了封底就想来敷衍她,这次真的会变成编辑部密室杀人事件吧?
「谢啦!火村。」我於是由衷地道。
「对了,还有,这只猫不是无缘无故咬这麽多东西藏在遮阳棚上。」
火村向窗外搓了搓手,那只猫立刻从遮阳棚跳回阳台上,倦鸟回巢似地钻回火村的毛衣里,还紧紧贴著火村的胸口不放。
我想起我曾经嘲笑他,只要一招手就有一货车的母猫靠过来,看来是我颇有先见之明。火村把猫拎回地上,小猫看到畏缩在一旁的小狗,立刻又来了劲,张嘴就往狗的尾巴咬了下去,小狗吓得连忙躲开,两只动物於是又在会客室里追逐起来。
「看来那只猫很讨厌狗……」我听见石冈在一旁叹气,试图庇护小够。火村却吸了口烟,摇头道:
「不是,它在发情。」
「发情?」我重覆道。火村继续说:
「没错,猫在这个季节都会这样子。这只是公猫,那只狗大概是母的吧?猫也是依靠气味行动的生物,小狗身上有足以刺激他情欲的味道,所以他才会紧追著她不放,还有这只狗很喜欢到处乱舔不是?只要他舔过的东西,留下气味,就会吸引公猫,猫会把珍爱的东西带回家收藏。你的稿子大概也被舔过,所以才会被这只暹罗猫咬走。」
「咦?真的吗?可是一只是猫,一只是狗耶!」
「别小看发情期的猫,什麽事情它们都做的出来,有的时候连人类都会攻击。」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火村在讲这句话时看了我一眼。是担心我被猫攻击吗?
「可是这只狗也是公的呢。」牛越小姐忽然说道。
「喔,是这样吗?」
这次火村也有点讶异,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根香菸,他在思考事情时菸抽得特别凶。将火柴拢在手心里点燃,他缓慢地道出结论:
「很难说,动物的性欲倾向本来就很复杂,人类也是如此啊。」
侦助衍生 猫与狗(终) 上
更新时间: 06/0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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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位被有栖川称为火村的男人进门以後,我便一直在旁边静静听著,直到看见稿子和猫狗都物归原主。
我不禁叹了口气,原来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插曲,凶手还是一只猫加上共犯一只狗,我的思路还真的越来越迟缓了,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想东想西,怀疑编辑部的人和有栖川,就觉得十分丢脸。
有栖川似乎也有些泄气,我听见那个叫火村的人笑著对他说:『怎麽样,推理作家,你想出多少盗稿子的诡计?』结果他被有栖川重重踩了一脚。
那个人在说明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却始终离不开他。倒不是说过程有多精采,这种小事件本来谁都想得到,而是这位据说是犯罪学副教授的人,在接近真相时,即使是多麽微不足道的小线索,他都能以坚定的眼神,一字一句出自人心深处般沉稳,又带点令人无法逼视的、抑蕴的热情。
这情景让我想起多年以前,我初次踏入占星教室时,那个怪异、善变,为了一个名字冲著我没头没脑侃侃而谈的御手洗。虽然两人的个性相差很多,但是那种风采,却令我很怀念。
『对不起,牛越小姐,给你添麻烦了。』我听见有栖川这麽说,但对责任编辑来说,有稿子一切好说,我看见她欢天喜地地支使吉川校稿输入去了。
结果御手洗自始至终还是没有来。
虽然这是早知道的结果,不过看到顺利解决事件的人不是御手洗,我还是有点不习惯。特别是看著有栖川和他的朋友相偕而出的背影,竟然瞬间有种寂寞的感觉。我不禁笑了起来,明明回家就能见到的人,果然男人超过一定年纪,就开始容易寂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