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助衍生 猫与狗(一) 下
更新时间: 06/0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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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飞机就接到编辑部催命符一样的电话。不,大概从进入日本收讯范围内就开始了吧?因为接电话接到手软,只好由火村负责开车,一路把我直接送到车站。
其实我也没有不良到这种地步,在决定和火村出门前多少有写点稿,想说在旅途中可能会有灵感,所以把稿子连袋子随身放在行李箱里。可是在马来西亚发生的事实在过於惊悚,竟让我一时也忘了我是推理作家这回事了!
「对不起牛越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因为懒得等电梯,我一路从楼梯爬到编辑部所在的九楼,差点就断气在门口。对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来讲,这种折磨太累人了,虽然如此,在看到我的责任编辑铁青面容的那一刻,我还是挤出肺中最後一口气大声道歉。
我的朋友还说什麽编辑随时都要忍受我的脾气,看来情况应该倒过来说才对啊!
「有栖川老师,你刚下飞机吗?」
我的责编──牛越小姐,其实他是最近一两本书才开始和我合作。她是个不错的人,对工作还有作家都充满热忱,只是有时候会太过有干劲,容易把自己和别人逼上绝路。每次截稿前,我都觉得自己站在悬崖峭壁上,如果有天在下面发现我的尸体,凶手一定是责任编辑吧!
「有栖川老师,关於约定的稿件……」
「是的,我有写。」我把一直捏在手心的牛皮纸袋扬了扬,虽然这个时代,比较多人开始改用文字处理机写作,但我始终还是中意复古的手法。
「有写是指写完了吗?」我的责编抽了抽眉角。
「……再给我两天,我一定可以写完的!」
「这句话,老师每次来编辑部好像都会说啊。」
「不,这次是真的,牛越小姐,请再宽限我个两天吧!」我像个向地下钱庄借钱的债务人,用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声音说道。牛越小姐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大概是觉得有总比没有好吧,接过我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才重新坐了下来。呼,危机解除了吗?
「对不起,石冈老师,这位是有栖川有栖先生,是位推理新锐作家。有栖川老师,这位是石冈先生,和老师一样也是位作家。」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会客室里还有别人,不禁转过头来,才发现沙发对面的人也正看著我。那是个皮肤苍白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年纪好像还比我小上一两岁,是个年轻人。我听见他嘟嚷了两句,声音暖洋洋的很柔和:
「原来不是美少女啊……」
咦?这是什麽意思?
这时会客室外响起了电话声,牛越抬起头来,好像是她的分机,她还真是忙。
「啊,有栖川老师,石冈老师,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你们可以先聊聊天。老师,待会和你聊一下另一本书的事情,不可以走掉喔!」最後那句话牛越小姐是看著我眼睛说的。然後她便起身走出会客室,我正考虑著要不要趁现在亡命天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却开了口:
「你就是爱丽丝吗?」
什麽什麽?我对於男人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来我高中时期的绰号,对於耳朵不好的人果然很容易造成误会,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像只有火村不曾对我的名字提出见解。於是我坐下来,挪过旁边的便条纸,很慎重地写下我名字的汉字:
「我叫有栖川,什麽的,那是我名字的谐音。」
石冈先生「喔」了一声,露出十分稀罕的表情,把便条纸转过来凑身去看:
「是笔名吧?」
我摇摇头:「是本名。」我看见石冈露出奇妙的表情──一般人听见我的名字,是会觉得很有趣没错,但是这种反应,有点像同情、又有点像幸灾乐祸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什麽,只是我认识名字比你更奇怪的人而已。」
「喔?」
「嗯,他叫,写成这样。」大概是看我听不懂,石冈含笑接过我的笔,在我名字下面写了几个汉字,我歪过头,纸上写的是「御手洗洁」四个大字,我先是哑然,然後反应过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真有趣!感觉上是个很质朴的老实人。有空真想认识认识!」
「不,你不会想认识他,他是个怪人。」石冈慎重地这麽说。
「他是做什麽的,不会真的是扫厕所的吧?」我问。
「他……现在应该算是私家侦探吧!」他说道。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石冈给人感觉很平易近人,很容易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亲近,这点和火村倒是相反的典型,认识这麽多年,我好像始终没能真正亲近我的朋友。
这时有样东西跳到我肩头,又从桌边溜了下去。我知道那是编辑部养的暹罗猫,另外他们还养了只西施犬,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同一间屋里猫体型比狗大的情况,总之这只猫很机灵,编辑部的人都没什麽时间照顾宠物(既然如此何必要养?),小猫就乐得把狗抓著玩,所以办公室里常常可以看见小猫把小狗追得满街跑的情景。时代真的变了。
「所以石冈先生也是推理小说作家?」
「严格来说不算是,我只是纪录朋友的办案经过,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并不是自己设计诡计。」
「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那样?」
石冈犹豫了一下。「大概吧,但是我并不像华生,那个人也绝对不像福尔摩斯。」
我听见他在「绝对」二字上下了重音。提到侦探又让我想起火村,火村也不像福尔摩斯,虽然是个老烟枪这点倒是很类似,不过我觉得火村更像梅古雷或是可伦坡(注一),我托著下巴,脑袋里浮现火村一面叼著香菸,一面对著警察侃侃而谈的样子:
「说不定,福尔摩斯是个讨人厌的人啊。」
石冈听完我的话笑了。「没错,最近我也这麽想!」
「想想也是啊,明明就已经抓到破案的关键,却故弄玄虚地要华生猜猜看,等到华生乱猜猜错了,再得意的嘲笑他吐嘈他。简直就好像小学导师,为了出题难倒小学生而沾沾自喜一样啊!」我说。
「而且要助手采取什麽行动,都不明讲自己的用意,有些任务还常让人感到难堪,不用说华生,贝克街的孩子们也是吧,简直就是把助手当笨蛋在耍!」
「是啊是啊,而且对危险一点敏感度都没有,自己比别人胆子大就算了,每次都拖著华生一起下水,助手又不是保镳!」
「还有把助手当仆人用,陪著办案子就罢了,还要负责生活起居、饮食家事,还要担心他会不会感冒,会不会饿死,会不会给人添麻烦,会不会因为想不出破案方法而发疯,还要收拾残局,替他道歉,帮他缴水电费,连咖啡也不会自己泡…………」
嗯?这是在说福尔摩斯吗?
石冈好像没察觉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幽怨,彷佛要吐尽胸口恶气地继续说著。听见他这麽说,我忽然很想把我新写的作品拿给他看,虽然大多数时候火村是我的第一个读者,但是这家伙总会发表一些莫名奇妙的评论,让我怀疑他每次说要看我的作品,其实只是为了嘲笑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