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仆人愣了一下,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离,后来的女仆也发出一声惊呼,二人对视一眼,最后选择了拖走伊卡洛斯。伊卡洛斯非常震撼于他们的“叛变”,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与嘶吼,“放开我!我明明差一点就能杀死他,你们也能重获自由!为什么不让我杀他,我要杀了他!”

伊卡洛斯的嘶吼招来了更多的仆人,极少数的人眼中有着同情,但更多的是鄙夷。他们和普利莫一样已经厌倦了伊卡洛斯的反抗,他每次因为逃跑和反抗而产生的一系列后果都需要他们来承担。他逃跑了要去抓、挨打了要处理血迹、打狠了要治伤、休养其间的工作需要别人来承担。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破的将矛盾转移到内部的手段,但仍然让伊卡洛斯在一众仆人和奴隶中孤立无援。绝大多数人对这个奴隶的命运都抱着活该或者冷眼相待的心思,毕竟只要安分守己地侍奉主人,他们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享有一份普通的工作,只不过是主人脾气古怪了一些,反正挨打的不是自己,又为什么要反抗呢?甚至还有一些人会趁着普利莫不注意,将他当做泄愤和殴打的对象,伊卡洛斯逃不出庄园,除了这幅该死的项圈,他的同事们也没少从中作梗。

普利莫花了好久才喘匀了气,他手指发抖,“把这个贱畜给我打死,快点!”

两个人压制住伊卡洛斯已经实属不易,更别说把他打死了,废了半天劲才把他摁在地上,于是只好出动了更多人将他压制。伊卡洛斯被几个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念叨的话已经从“杀了你”变成“杀了你们”。他这次算是彻底把普利莫惹毛了,先前的反抗只能算小打小闹,现在的伊卡洛斯却真的想要他的命。普利莫命人从柴房抄来木棍,疼痛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伊卡洛斯蜷缩起来,落在后脑勺的一棍直接让他的脑袋“嗡”的一声,让他连外界的声音也感知不到了,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后颈的一击木棍下,然后就再也动弹不得。

普利莫看伊卡洛斯彻底不动,于是命人上去看他死透了没有。那个仆人早就吓得腿软,也怕伊卡洛斯重新暴起,大概探了探鼻息,感觉不到什么活力后就匆匆下了结论,说他已经死了。普利莫现在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接让几个人把他抬到后山埋了,于是当伊卡洛斯好不容易悠悠转醒时,感觉到的是潮湿而松软的泥土。

他被活埋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从土坑里刨了出来,他的运气很好,山上下了雨,将泥土冲刷了不少,而埋他的那几个仆人为了省力挖得不深,但最幸运的是――他竟然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当他摸向后颈的伤痕,他发现禁锢了自己七年的项圈竟然被木棍打断了。

伊卡洛斯愣了几秒,随即在雨中神经质地笑了,笑得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痛了起来,他便又发出几声呜咽。或许是哭自己悲惨的命运,或许在哭劫后余生,也可能是在哭如此痛苦的七年竟然可以结束于一场简单的殴打。

他……自由了?

不、不,这一切还没结束。

伊卡洛斯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在山林中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泥水混合着他的血水黏在他身上,他也感受不到。他七年来都因为这个项圈的命令无法踏出庄园,而现如今他发现翻过庄园后面的山头就能来到一座小镇,他明明离自由只有一山之隔,却被困在这里足足七年。

他走进了山中一户猎户的家中,家里的主人不在,他便拿走了一套衣服和一把柴刀。那时候他的脑子什么都没想,他根本没想过韬光养晦或者卧薪尝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杀了他们。

杀了那个杂种。

杀了庄园里的所有人。

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伊卡洛斯时隔几个小时回到了宅邸的大门。他用力地敲响门扉,现如今没有项圈的束缚,他可以很轻易地用魔法与剑术劈开这扇门。他很意外今天没有守卫,随即意识到按理来说今天晚上应该是他守门,但因为他已经“死”了,自然没有人接手他的苦差事。

他于是笑了,对着惊慌赶来的仆人们笑了。他一身污泥、挫伤与血水,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充满了血和土腥气,参与了埋尸的几个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以为他从土里面化作厉鬼前来索命。胆小的女仆发出了尖叫,从后门逃了出去,伊卡洛斯懒得去追,他最重要的目标只有一个。

听到动静的普利莫下了楼,刚要训斥半夜惊叫的仆从,下一秒惊恐地和伊卡洛斯对上了视线。

“普利莫,”他举起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我来杀你了。”

……

“喂,你听说了吗?上个月山后面那个庄园的灭门惨案?”

“这谁不知道啊,据说是被庄园主人折磨死的一个奴隶变成冤魂来索命了,好几个没逃出来的都死在里面了,就连逃出来的也被吓得不轻,疯疯癫癫的……”

“可怜了我姐姐婆家的小女儿,她在那里做帮工,据说逃出来了,每天在家里吓得不敢出门,嘴里念着什么‘对不起’‘不要来找我’之类的话,真的怪吓人的。”

“我就说没事别和那些贵族沾边,没什么好下场。”

“哎,还有人说,那个庄园的主人好像被恶鬼做成了人棍,而且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剁下来的,尸体的四肢都分离了!”

“你别说了,恶心得我晚上都不想吃肉了。”

伊卡洛斯一边听着隔壁肉摊两位顾客的闲

番外 那个人的结局

布莱克捂了捂脑袋,有些头疼的看向门外的女仆,“他又怎么了?”

“陛下,”女仆手里拿着空荡荡的餐盘,朝她行了个礼,随即露出一个苦笑,“我们只是进去给克拉克殿下送了晚餐,可能是餐食不合胃口,殿下似乎有些生气……”

“不怪你们,我知道他的臭脾气,”布莱克朝她温和地笑笑,“我进去看看他。”

她刚一打开门,就听到了克拉克声嘶力竭的怒吼,“我说了,都给我滚出去!!”

布莱克挑了挑眉,踱着步悠闲地进入房间,“我亲爱的哥哥,你又在发脾气了。”

她顺便环顾了一下四周,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餐盘,看样子他真的发了好大一通火。

克拉克看到她明显一愣,“怎么是你?”

“我听女仆说你又在大吵大闹了,于是来特地看看是不是最近的生活有点不合你的心意,”布莱克随意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虽然我仍然给了你贵族的身份,但是这样为难仆从也不好哦?”

“贵族?”克拉克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却微微发着抖,他上扬的语调透露着难以置信,甚至还破了音,“你明明就是把我当做了阶下囚!”

“哥哥,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布莱克背着手,踏入了这一片碎片之中,“真正的阶下囚,不都在王宫的地牢里……”

她的手点在克拉克单薄的胸口,“还有你每日午夜梦回的噩梦里吗?”

克拉克愤怒地甩开她的手,“你这样折磨我,会让你感到很畅快,是吗?”

“我哪里折磨你了?”布莱克笑着摊开手,“我给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体面的头衔,还不需要你承担任何责任,你只要乖乖地、快乐地做一个无人问津的‘王子’就好了呀?”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就是你幻想当中,我作为一个公主应该过的生活吗?嗯?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你就不满意了呢?”

“我当时把你当妹妹,我想让你过上的生活可不是这样的!”克拉克咬着牙,露出自己残缺的手指,指着她的鼻尖,“这样没有尊严的日子,也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吗?”

失去布莱克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字不提自己给他使的种种绊子,四两拨千斤道,“这可不是我的过错,这可是伊卡洛斯骑士赏给你的惩罚呢。”

“再说了,哥哥,不要把自己的无能迁怒于其他人,这不是你小时候教给我的道理吗?”她露出天真的笑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我记得我小时候因为房间里的花枯萎了而责怪仆人,是你告诉了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就应该为此负责,现在怎么轮到哥哥变得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了呢?”

她伸手摸了摸克拉克的脸颊,“别逼我像上次一样惩罚你哦?”

克拉克忍不住发抖。

失去了这几根手指之后,克拉克几乎无法顺利地自主进食。他握着餐盘的手格外别扭,原本顺手的刀叉在手里变得像精密的仪器一样难以使用,仆从还总是给他端上难以切割的食物。过了餐点之后,无论他有没有吃完,碗碟都会被收走。他但凡要发脾气,仆人就会毕恭毕敬地说,陛下规定了王宫内统一的用餐时间,所有仆人和留宿的贵族都需要遵守,以留给餐厨休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