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个,裴沽酒便已经信了大半。祖帝的私人刻章她在书本上见过,的确与这无异,而这也说明了眼前男子所言非虚。
裴沽酒看着他,伸手将他扶起,缓缓道:“你们是一直在长安城中吗?”
那男子闻言心领神会,道:“殿下是想问我们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裴沽酒缓缓点头,那男子便开始娓娓道来,说了许多连戈塔也不知道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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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乌沉,裴沽酒回到客栈时整个人都冻的面色苍白。然而更让她感到心寒的是,此次的粮草一事竟然真的有江家的手笔。而更为重要的是,做出这件事的,或者说间接导致这件事发生的那个人,还是江月弦。
裴沽酒在屋内站了许久,最终缓缓踏出房门,站在了江月弦门前。
63 ? 和离 ◇
◎待回长安后,你我便和离,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裴沽酒在江月弦门口站了许久,最终抬起了手。然而她的手还未敲下去,江月弦却从里边将门打开了。两人四目相对,裴沽酒微微低眸,先前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卡在了喉咙。
江月弦微微抬眸注视着她,出声道:“殿下,我方才听到您那边有些动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沽酒脑海里灵光一闪,而后看向了江月弦身后,江月弦会意,转身将裴沽酒带入了房内,朱红色的木门缓缓合上。
门内,江月弦打量着裴沽酒,见她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裴沽酒道:“今夜有人从窗户处飞镖传了封信件……”
裴沽酒抬头去看江月弦的面色却见江月弦面色不变,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裴沽酒如实道:“说让我去后林,他要告诉我长安城现在的情形。”
江月弦道:“那殿下去了吗?”
裴沽酒盯着江月弦,缓缓摇头:“没有,我怎么知道他叫我去是什么心思,更何况我现在旧伤刚刚痊愈。若是来一个刺客,我是否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裴沽酒说完后又盯着江月弦,道:“弦儿那些日子应该一直在长安城,可否告诉我一些我在边疆时长安城发生了何事?”
既然已经选择摊牌,那么裴沽酒便索性与江月弦直说。
江月弦眸子微闪,道:“大皇子与匪徒联合劫持粮草,现在已经在监狱了。”
裴沽酒静静地看着她,江月弦也回望着她,她为什么只说了这一件事,江月弦不知晓,或许她还是是心存侥幸,不想让裴沽酒现在就知晓,不想让两人现在就站在对立面。
“没有旁的了?”
江月弦看着裴沽酒,第一次先移开了视线,轻轻点头。
裴沽酒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的胸膛起伏也逐渐变大:“江月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裴沽酒抬眸,一张脸上写满了愤怒,她像看仇人一般看着江月弦,道:“你只知晓这一件事?那你怕是知道的还不够彻底,大皇子与匪徒勾结,可他是如何知晓粮草的行驶路线以及抵达时间的?你不知道是吗?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是你,是你江月弦将消息透露给大皇子。因为你所以我们大裴那么多将士才会死,因为你,我们大裴的那些男儿才会屈辱地被胡族俘虏。因为你所以我们那般拼命地在外边保家卫国都成了一场笑话……”
裴沽酒越说越愤怒,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带了些颤抖和哽咽,说到最后她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滑落。裴沽酒看向江月弦的目光掺杂着失望、愤怒、迷茫、心酸、难过等等诸多情绪,说不清哪种情绪更多一点,只是此刻面对着江月弦,她感到有些无力。
愤怒吗?她是愤怒的,那么多士兵的性命在他们的算计下丢失。失望吗?她心里对大将军感到失望,以大将军的威名与能力,他大可直接取缔,为什么要用与胡族联合的方式来伤害大裴子民。迷茫吗?迷茫,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办呢?
江月弦眼睫微微颤了颤,在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先前被自己所忽略的到底是何事了,回想起那天早上戈塔奇怪的态度以及裴沽酒对她的态度,今夜说出的话,她便知晓了,裴沽酒怕是已经知晓了长安城发生的事。
她早该反应过来的,裴沽酒这样的聪明人,在她出现在胡族营地时想必便起了疑心,而与戈塔见面这样可以弄清事情的机会,她又怎会什么都不问便直接将人杀了。
江月弦饶是心中满是苦涩,可面上却依旧一片淡定,她抬眸去看裴沽酒的表情,道:“殿下都知晓了。”
当江月弦用了肯定的语气,裴沽酒便知晓了,昨夜里那个男子说的都是真的。粮草被夺与江家有关,边关将士白白送了命也与江家有关,就连她被俘虏,都是江家原本设计好的,也是经过了江月弦认可的。
裴沽酒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绝世的女子,她是那般从容,就连这样的事被她揭穿,她也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像她的愤怒,她的情绪都打在了棉花上,裴沽酒沉默许久,起伏的情绪缓缓、缓缓平了下去。
片刻后,裴沽酒擦干眼泪忽而嘲讽一笑:“早知如此,不如让我死在胡族。”
江月弦救了她,却又给了她更大的绝望。将她救出来的是她,可害得她国破家亡的也是她。若她轻易地放过江家,放过江月弦,那她又怎么对得起那十万亡魂,可若叫她出手,她现在又如何下得去手。
裴沽酒胸膛起伏了许久,最后有些疲累地看着江月弦道:“此次回长安后,我们便和离,从此以后一刀两断,下次再见面时,我们便是敌人。”
她声音冷淡又坚定,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安慰的方法,可当她站起来时,浑身像被抽干一般无力的状况,却提醒着她,她的内心并不像她看上去那般平静。
裴沽酒费劲力气说完这句话后,江月弦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脑海,让她的眼前一黑,她此刻终于失去了所有的从容,对转身要走的裴沽酒道:“等等。”
裴沽酒顿了一瞬,再次迈开脚步。
夜色朦胧,将裴沽酒的背影笼罩直至消失,江月弦在房间看着,只觉胸口一阵窒息。她一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早先也料想过现如今的情况,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感到一阵无力。
江月弦在屋内平复了许久,事已至此,她能做的补救也只有将计划进行到底,到时候裴沽酒原不原谅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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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后,两人便分开了。裴沽酒没有休息,当天晚上便赶路回了长安城,在凌晨时分抵达了凌家,见到了凌尚书。而江月弦,则是在第二日清晨才骑马出发,傍晚时分回了长安。
裴沽酒见到凌尚书后,两人便开始分析起当前的情况,最终决定先等待时机让暗军悄无声息地渗透到大军的内部,争取做到一举拿下江家。至于胡族,既然江家与他们合作了,那么胡族自然也有来长安的一天,他们只需在那时之前将暗军安排好便可。
而另一边,江月弦回到家中后,便看见了在厅堂等待她的江择。
仆人过来将江月弦的马牵走,江月弦上前走到江择面前,叫了声:“爹。”
江择微微点头示意,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殿下呢?”
江月弦面色无虞,淡声道:“在休养。”
江择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倒也不是不知晓江月弦的心思,只是现在的时间,最好还是能将裴沽酒控制住。不然若是生出什么其他的事,到时候便有些麻烦了。
可他看着自己从小宠爱到大的女儿,又狠不下心。罢了,反正现在长安城尽在掌握中,倒也不怕什么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