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谁说王伯我只能给爸爸辈的理发，年轻人我也可以的。”王伯中气十足。

我张开眼睛，看着周围人全都若有所思地打量看我。我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头发。

还好吧，后面是理得短了一些，感觉还挺清爽的，其他地方也没剪掉太多，至少没有被剃个光头。

我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掏出零钱：“谢谢老伯。”

王伯没有拿钱，而是得意洋洋看着街坊：“不用不用，说了免费就是免费的。”

刚才说话的一个街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我忍不住问：“怎么了？很奇怪么？”

那街坊连忙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怎么感觉好像换了个人……”

这话说得我很好奇，将钱塞在王伯手里，赶紧回到公寓。

安宁见我推门进来，看见我的新发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过了两三面才说：“你换发型了。”她没等我说话，嘴唇微微一弯，“不错，挺适合你的。”

安宁的话也说得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转身进了浴室。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连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确实像是换了个人。

头发短了不少，人也清爽精神许多，不难看，或者说剪得很不错。

只是有点……不太像我……

用嘉义的话说，以前的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没吃过苦，没受过罪，连头发丝都带着嚣张气焰，正眼看人是不可能的，如果看了那一定是我憋着坏水想要整谁。

可是现在，脸还是这张脸，但……怎么看怎么像个好学生……

我忍不住对着颈子扬了扬下巴，换了几个角度，做了几个我一贯的傲慢表情，只是，有点……怪……就像是乖学生硬要去装小霸王，怎么看怎么不像。

我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看着镜子想发火可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发火的。镜子里的人也看着我，眼神带着无奈，那种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有点……清纯？

我愣了两秒，瞬间简直是暴怒。

去他妈的清纯，老子跟林殊那种不知道多少张皮的小崽子可不一样！

气得赶紧冲了个澡，可是吹了头发再看，还是顽固地恢复成了王伯剪的发型。

我的心情直线跌落。

夏冬梅看见我的新发型倒是好像非常喜欢。安宁也笑眯眯地点评：“挺好的，平易近人。”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老好人，这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第46章46

玻璃窗外面是川流行人，行色匆匆。有穿着时髦，手挽手一脸甜蜜的情侣；有带着小孩，微微皱着眉头和孩子说什么的年轻母亲；有背着土气过时的公文夹，一脸沉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中年男人；有把上衣帽子套在头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低着头走路的少年人；还有懊恼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高跟鞋，不怎么开心的年轻女孩子。

天刚下过雨，地上的积水还未干，但这家街边咖啡厅的落地玻璃倒是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玻璃门被人推开，门口传来清脆的风铃声。

文兰穿了一件无袖的小洋装，配着同色系的细高跟鞋，露着白嫩嫩的脚趾头，手里的伞还滴着水，大步走过来，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将手提袋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累死了累死了！本小姐今天被淋得好惨，天气预报能不能准一点啊。”文兰撇过头看我一眼，又转开，顿了顿，又转回来，盯着我看了起来。

我被她认真眼神看得有点心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颊，防备看着她：“你，你看什么？”

“你剪头发了？谁给你剪的？不错嘛，挺适合你啊。”文兰笑嘻嘻伸出手来，在我头发上胡乱摸了几把。

从小她就喜欢玩我，我皱着眉头忍了几秒，好不容易逃开她的魔爪，转移话题：“这种天气也不开车？”

“和我妈吵架，她把我卡都冻了，我正打算搬出去住呢。”文兰说得毫不在意，又瘫回沙发里，拿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最后居然还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我听她说完，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文兰和舅母吵架，能这样不愉快，我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因为我。

“老弟，你最近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最近嘉义和小妍都不在国内，我这边……”文兰眼神一黯，声音顿了顿，但立刻又扬起来，“说说嘛，有没有好消息？”

我看了文兰几秒，想起上午收到的邮件，微微露出笑容：“下午有个面试。”

我学的商贸专业，磷城叫得出名字的进出口公司就那么几家。接到这个面试通知的时候，我其实还有些不确定，特意打回电话确认，直到对方电话里肯定地和我确认了名字和号码，我才敢相信，这个面试机会真的是给我的。我在网络上查询了公司信息，是家新成立的小公司，看起来也没什么业务。不过有机会就已经很难得了，我也没资格挑三拣四。

文兰歪了歪头，眨眨眼睛，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天无绝人之路嘛。”

我也笑了笑。

文兰盯着我笑容看了好几秒，眼神极其认真，看得我下意识地躲了躲。

文兰歪着头：“青青啊，你这样比较好，比以前那副死样子可爱多了。”

我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但随即又继续露出微笑，轻轻说：“是吗。”

微微侧过头，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这些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失败，被所有人讨厌，我到底是怎么了。

又和文兰聊了聊母亲那边的近况，文兰欲言又止，只是劝我不用担心。

我知道，除非我拿回李氏，否则母亲不会想看我一眼的。

可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