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朴清幽的竹墙中迈出的一刹那，瞬间喧嚣纷至沓来，恍若走出了无形的结界，退一步是他自我封闭的小世界，一步之遥外，他被闻其咎邀入人间，双眼被灯火照亮，人声鼎沸的小镇空气中都散发着暖洋洋。

兰斯顺着人潮走，有人和他打招呼，经营饰品店的老板总算见到了这个神秘的使用者，指了指前方示意他接着走，自己挽着同伴走入一家小酒馆：

闻先生邀请大家过情人节，全场消费他来买单，作为捧场整条街的店铺都浮夸地装横起来，小镇平白捡了一场人为的繁华。

眼前的小镇像玻璃球，剔透晶莹五彩斑斓，被华丽满满装填尤嫌不够，做作的点缀着人造雪和音乐，叮当响的不知名杂货店，吵吵闹闹全挤在这么一条街，一时间不知谁更像泡影，触手可及又唯恐将其惊醒。

兰斯茫然往前走，带着热气的烘培焦香扑面而来，闻其咎从暖黄色的蛋糕店退出来，一转头正巧对上兰斯双眼。

他提着新鲜的小蛋糕，快走两步站定在兰斯身前，身上还有未褪的暖意，依然是垂着眼目光专注，灼灼灯火都入不了半分，低下头眼里就只能看到兰斯的倒影。

“宝宝节日快乐。”

脚下行星的公转没那么重要，人们庆贺节目无非为了某一个瞬间，闻其咎依然无法理解，他目前仍将其称为习惯，习惯于兰斯世界中心的最高优先级。

若是这次能成功逃离，以后当真一去不复返，闻其咎希望兰斯能过的好一点，愿兰斯如恒星，永远有人满怀热诚与他公转，为他欢呼喝彩。

第18章：十八、第二骗/一场烂戏

.

兰斯很少在外面展露过多情绪，尤其和闻其咎保持克制，以至于在忽然被拉进后巷时，落了下风被兰斯压着吻，激烈地倒像一场厮杀。

他毫无章法地撕咬加重了旖旎的气氛，闻其咎便有意让着他，贴在墙上弓着腰往下滑，双手贴在兰斯背上反复游走，自上而下承受着兰斯急雨般的深吻。

唇齿间铁锈弥漫，兰斯手插进闻其咎发根，慌不择路的进攻唇舌，喘息喑哑急促，带着倾尽一切的投入，双手环在闻其咎脑后将他往下压，脚步凌乱而热切，像醉了酒，在隐蔽的暗巷迫不及待释放原始爱欲。

察觉到闻其咎的退让之后，兰斯更泄愤一般咬他，将内心积郁的不安悉数以这种方式爆发，末了终于压抑不下鼻根的酸涩，通红着一双眼质问闻其咎：“你又想骗我什么？”

他带着自毁的勇气，要和闻其咎较个高低，让他干脆把一切招数说个清楚明白，别再用这种暧昧的幻像调动虚假繁荣，让他们看起来多么像一场命中注定的浪漫降临。

闻其咎就不能换个没那么残忍的方式吗！

“什么？”闻其咎有些无措，他发根还被兰斯抓着，被迫低着头直面兰斯执拗的双眼，下意识给他抹去泪痕：“宝宝别吓我。”

他不知道怎么刺激到兰斯了，暗自叹了口气，懊恼这次的弄巧成拙：“我想让你过节能开心点，这次真的没骗你。”

他还在装傻！兰斯掰着闻其咎看向灯火通明的街道，人声鼎沸，气氛醉人，将人烘地晕头转向，和条狗对上眼都会觉得是天作之合。

兰斯贴在闻其咎耳侧声音颤抖，倔强着剥开血淋淋的过往给闻其咎看：“在卡纳因你骗我、说要跟我回帝星又消失，设计好了玩弄我……”

“闻其咎，那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我有多贱，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吗！”

卡纳因唤醒了闻其咎的记忆，他错愕看着街道，这才想起这一幕有多么熟悉，几乎重合的色调氛围，一模一样的人潮汹涌，流光乱晃，摇摆着将人拖入回忆的漩涡。那是他从弭离船离开后，第二次遇到兰斯。

他狼狈之极，在卡纳因星挑起一场叛乱，逃亡中撞上兰斯。尽管没人会相信这种巧合，但那的确是非所有人所愿的偶然，区别在于闻其咎的顺水推舟，利用了兰斯一把。

/

卡纳因是帝国仅存的几个私人财产星，归属于南北两个公爵，分庭抗礼瓜分着混乱的星球，是附近一带的灰色交易聚集区。

然而维持了数百年固若金汤的统治，却在不久前一位公爵的死亡后被打破，双方被挑起争斗的混战，本该功成身退的闻其咎出了意外，没能在封锁之前离开卡纳因。

他又一次从交易市场离开，熟练激活新的身份卡，躲过了巡逻的卫兵后混入人群，压低声音威胁通讯对象：“狗东西，我要是死了，就立马把你的信息爆光，别想坑了我就跑。”

牙医也很委屈，不太稳定的信号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盖不住他声音中的幸灾乐祸：“这家店之前很靠谱的，谁知道这次居然把一张身份卡卖给两个人，太不讲诚信了！你放心、我已经给了他差评，扣了他不少信用分！”

差评什么！人早就被闻其咎一刀捅穿了，下辈子再做奸商吧。

闻其咎本来都已经上船了，谁知忽然被截停，他信心满满拿出身份卡，却被上面明晃晃的通缉告示闪瞎了眼。

原来是奸商一鱼两吃，一张身份卡卖给了两个人，另一人拿着身份卡的人留下了犯罪记录，导致闻其咎一上船就被当成那人给盯上了。

他错失了离开卡纳因的机会，若是被抓去坐牢，只需一比对，刺杀公爵的罪名就会被挖出来，闻其咎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在卡纳因的暴风雪中逃窜。

卡纳因混乱归混乱，到也别有一番粗粝壮硕的生命力，此时不知在庆祝什么节日，闻其咎左拐右拐就误入了一条繁华拥挤的街道，节日气氛迸溅着炸开在闻其咎眼前。

身前熙熙攘攘，身后已经能听到追兵的脚步声，他衣角还站着冰寒冷雪，像风尘仆仆的夜归人，亦或是他才是风雪本身。

闻其咎却忽然顿住了，目光一定，就这样和呆滞盯着他的兰斯对上了眼。

……太过巧合就是会显得很假。

直到闻其咎拉着兰斯进入暗巷，勾着他的脖子亲吻，用俗套的方式逃避追捕时，唯一的想法还是只有荒唐。

巧合地像长盛不衰的烂戏，偏偏经久流传，追兵看到兰斯的军装后惊慌撤退，调转脚步继续搜查，谁会想到追捕对象忽然成了烂戏主角。

错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闻其咎勾着兰斯的肩往后退，背抵在了墙上，把自己藏在阴影中抚上兰斯唇角，摸到他爆红的脸：“换气啊宝贝。”

他在兰斯欲言又止的神色中率先给自己编了身份，弭离船坠毁、意外流落至此、买了假身份卡、想去帝星见他……凄惨的身世破碎的他，此番相遇定是命中注定……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闻其咎的原则就是，先发制人是很重要的。

言辞恳切真挚感人，正如现在，不管兰斯信不信，起码堵上了他的满腹疑问，最后脸色红白交加，憋出一句，“我以为你死了。”

他以为闻其咎从弭离船掉下去尸骨无存，在他的生命中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迅速消退，刮起一场短暂的小小风暴，然而再次见面又是突兀毫无征兆的耍流氓。

第一面就咬他，第二面坦诚相见，第三面只是亲吻，可以总结一句越来越纯情了。

/

“还真是啊……”

多年前的烂戏回旋镖一般正中闻其咎眉心，直面自己曾经诡谲的破事，那次他赖在兰斯身边躲过了追捕，但身份没处理干净又不敢久留，跟着兰斯离开卡纳因之后就找机会跑了。

没想到给兰斯留下了阴影，当年青涩的小美人变成沉稳上将，没那么好骗也没那么好哄了，此时字字泣血，凶神恶煞要闻其咎给个说法。

“真不是，宝宝这次是我的疏忽。”闻其咎哭笑不得，收回视线和兰斯开诚布公：“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现在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的了，骗你有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