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静心大着胆子搂住他脖颈,凑上去主动送吻,妖物头一回见他这样热情,一时大喜过望,竟当真与他咂嘴弄舌,亲的不亦乐乎,全没留意那个何道人的动静。
何道人得了这个空当,在局促之间拼命扭动手指,好不容易才将夹在指间的符箓展开,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上去,嘴唇颤动,悄声飞快念了几句诀,蓦地一阵大火自他指间冲天而起,瞬间便将捆着他的蛛丝化为灰烬。
妖物尖声大叫,叫声刺耳至极,几乎刺破龚静心的耳孔。他被妖物重重丢在地上摔得骨头都要裂了,却完全顾不上,手脚并用向一边的树后爬去。
何道人已与妖物又重新战成一团,砰砰咣咣之声不绝于耳,龚静心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的动作,只觉眼花缭乱。忽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战团中扑出来,一头撞到他旁边这棵大树上,重重栽倒在地。
龚静心吓得又往后蹭了两步,这才看清倒在他脚下的正是何道人。
何道人似乎伤得很厉害,半身是血,手指在大树上胡乱划拉着,似乎要借着树的力气起来,却挣扎半天毫无作用。
挣扎中,他腰间的葫芦绳子松了,斗大的葫芦咕噜噜滚到龚静心脚下。
妖物追击而至,一脚踏住何道人,狞笑道:“你个杂毛老道,还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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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法宝只念旧恶 终释手原为真心
何道人奋力扭头,喘了半天粗气,才攒出力气大吼道:“吾今年才二十三!怎么是老道!”说着又是一剑挥出,逼开妖物长脚,咕噜噜向一侧滚翻出好远,这才站起身来。
妖物大笑:“那么就是杂毛小道好了。小道士束手就擒,交出你的宝剑并所有符箓,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若负隅顽抗,我就吃了你!”
何道人一言不发,又和妖物斗了几回合,终于再次被打倒在地。他被妖物死死踩住,嘴角已沁出血来,无可奈何只好大声叫道:“吾愿降!”
妖物半信半疑地看他,似乎正在凝神思索,忽然听见身后龚静心喊:“龚守性!”
这个名字自打起出来就没被人叫过,妖物一时反应不过来,却听出是龚静心的声音,立刻转头:“怎么?”
却见龚静心立在树后,手中捏着个葫芦,再次冲他大喊:“龚守性!”
妖物未曾多想,匆忙应了一声:“是我!心肝何事?”话音未落,一股怪风猛地自龚静心手中的葫芦口冲出,迅猛无匹地环绕妖物一周,裹挟着他毫无抗拒之力地向葫芦口冲去!
妖物大惊失色,八只脚死死钉入地下,试图稳住身形,却怎么也禁不住那股力量,生生犁开八条既深且宽的沟,却依旧一寸寸被裹挟而向那只葫芦。
狂风卷起,他全身如被刀割,皮肤寸寸皲裂,体表绒毛尽数被吹得根根飘飞。他情知不好,一时慌张失措,厉声大叫:“心肝!离开那葫芦!”然则,当他好容易在狂风中睁开眼,却见龚静心高高举着那葫芦,正用葫芦口对着他,而那何道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了龚静心身侧,横剑在手,目光灼灼望着他。
到此时,他已经全然明白了,龚静心与那道人必然是一伙的,不知何时商定这个计策,何道人与他鏖战引开他的注意,让龚静心祭出这葫芦要收服他。
妖物一边奋力抵抗法宝的强大法力,一边无限凄楚地望着龚静心:“你要杀我么?”声音被狂风卷得支离破碎,龚静心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他低下头不敢看那妖物,掌着葫芦的手微微颤抖。他原是恨毒了这妖物,见到何道人用血在树上背对着妖物的位置写下“打开葫芦叫他名字”这八个字时,并没有怎样犹豫,趁着妖物与何道人对打,捡回来地上的葫芦,用尽吃奶的力气拔开塞子,祭出法宝。可如今见到妖物这般伤心的模样,却又忍不住想起妖物对他的好来。
见龚静心低头不语,美人头上一对剪水双瞳终于垂下泪来:“你好狠的心。”
何道人生怕龚静心软了心肠,连忙大喝:“别听妖物蛊惑!拿稳了葫芦!”
龚静心闭上眼,咬着嘴唇,死死攥着葫芦,听那妖物的八只脚犁地之声不断迫近,和着狂风,着实惊心动魄。
那妖物眼见无幸,忽然停止挣扎,八只脚一起从地底拔出,任由狂风卷着他电闪雷鸣一般飞快冲向龚静心,龚静心只觉眼前一暗,身上一紧,妖物八只脚已死死缠住他,除这八只脚外,妖物其他部分却已经尽数化为美人模样,袅袅婷婷凄凄楚楚,便在他眼睁睁瞧着的时候,半截身子逐渐被吸入葫芦口。美人一声不吭,只是哀哀切切望着他。
何道人冲上来用剑斩向美人后背,大喝:“放开他!”
法宝厉害,倘若妖物死活不松手,只恐龚静心要跟着妖物一起被吸入葫芦,他一介凡人,进去不消片刻就会化为脓水。
血肉飞溅,落在龚静心脸上、身上,滚烫腥甜,他越发抖得厉害,忽然大叫一声,将葫芦远远丢开。
美人依旧抱着他,下半身被葫芦扯得老长老长,他面上尽是痛苦挣扎之色。龚静心被他抱着,一起一步步向葫芦那边滑动,惊恐得面色如土,却一时想不起求饶,只是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美人怔怔望了他片刻,忽然低低道:“冤家,我便是前世欠你这条命,今世还你罢了。”说罢,废然长叹,松开手,只听“嗖”一声,便被完完全全吸入了葫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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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妖物心存善念 随道人同赴灵山
何道人几步冲过去,拣起葫芦赶紧塞上塞子,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好险。”他转头望向龚静心,“这位公子,吾见你面上有黑气,想是中了这妖物的毒,吾却不会解。不知公子可愿随吾回山?一则押送妖物回去需要公子帮吾做个佐证,二则求师尊为你解毒。”
龚静心正在发呆,听到他这话悚然一惊:“押送?他……他未死?”
“未死。”何道人点头,“这葫芦乃师尊赐吾的护身法宝,内有先天阴阳四煞阵,威力无穷。若是身无法力者入内,一时三刻化为脓水,但像那妖物般厉害的,却可在里头活下来,只是一番苦楚总免不了,算是对妖物的惩戒,叫他们早日其恶从善。”
听起来像是个可以随身带着的牢狱。这么说,他并没有死……解元郎一颗高高吊在半空飘忽不定的心忽然落回腹中,紧绷着的脸也放松许多,这才想起方才何道人说的话他中了妖物的毒。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与何道人一起进入妖物洞窟,将值钱的东西收拾收拾带走。何道人在洞窟深处发现一枝千年老藤,藤下笼着两只玲珑可爱的菌菇,他拔剑就要斩,龚静心惊道:“这是做什么?”
何道人解释:“此乃未化形的小妖,虽然不成大器,但身上有那蜘蛛精的妖气,只怕他日也要作恶。”
龚静心这才想起初来那日迎门的两个丫鬟并那个老管家,原来管家是老藤,丫鬟是小菌菇。他如此这般与那何道人分说一番,道:“他们三个从未伤我半分。那妖物尚罪不至死,何况他们!还望仙长网开一面,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何道人想想,道:“也罢,既然公子为他们求情,便留一命好了,却不能放任在此处继续为妖,需一起带走才行。”
龚静心大喜,道:“多谢仙长!”他挽起袖子,在何道人指点下小心挖出老藤深埋地下的根,只累得气喘吁吁。又取了根下土,将那两朵小小的菌菇一并挖了移进去。
何道人摇头叹道:“公子如此多情,日后还少不得孽缘缠身。”
二人收拾停当便一同上路,有何道人护持,便龚静心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遇不到什么为难。要说烦恼只有一桩,这个名叫何瑾的小道士实在太爱打抱不平,热心得简直让龚静心这等同路人吃不消,说不得也只好跟着何瑾四处做好事,明明两个人中只有何瑾是道人装扮,却被那些感恩不尽的人一并叫做了仙长,闹得龚静心尴尬不已。便这样一路扶危救困,一路向西走了足足两个多月,总算遥遥可以望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了。
何瑾喜道:“那里就是青羊宫的所在,叫做玉泉山,山上却没有叫做玉泉的泉水。传说时有青羊饮于玉泉,见到青羊,便能找见玉泉,饮之可以升仙。不过吾从未见过,想是仙缘未到。”
这山看着不远,却又足足走了半个多月,这才来到山脚下。山脚两个年岁不大的小道童守着山门,见到何瑾,躬身道:“师兄回来了。”
何瑾咳嗽一声:“近日山上可有事发生?”
两个小道童一起摇头,何瑾便大模大样地领着龚静心拾阶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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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师尊求入山门 拜师兄得归同室
路上龚静心就多次问过何道人,山上什么模样?山上的师尊又是什么模样?从何道人口中听来,此地四处仙气飘渺,山上师兄师弟俱潜心向道,师尊更是仙风道骨,俨然仙山。龚静心不免心怀向往,颇有便在此处修仙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