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小?舟晃悠悠,又很?快消失在荷叶间,青凝不知?卓瑾安作?何打?算,一颗心却疯狂跳起来。
第85章 第 85 章 安安是不是有很多委屈……
七月底, 处暑后,骄阳渐收,暑热已散。
江浙总督府中又迎来?了?一位贵客, 令崔凛也讶然了?一瞬。
长宁坐在圈椅中,神色疲惫又倨傲,不悦地喝了?口?茶:“怎得,凛儿不愿看见我?”
从京都到南边走了?十几?日, 虽是长途跋涉,但长宁依旧是妆容精致,裙裾整洁, 连脚上的云头履都是簇新的, 不见一丝一毫的污损。
“非是不愿。”崔凛于?长宁下?首的交椅上坐了?,慢条斯理替自己斟茶水:“只是母后,你擅自离宫父皇可知晓?”
“不必唤我母后,立后的诏书还未颁发?,我并不是这大殷的皇后,且这后位我并不稀罕。”长宁袖口?上的牡丹开的正艳,抬起眼, 傲然的神色。
修长的指握了?杯盖,轻拂茶沫, 崔凛点?头:“立后的诏书是迟迟未发?,但父皇曾同儿臣承诺过,这后位定然是母亲的, 只不过母亲身为前朝公主, 身份敏感,这才推迟了?立后事宜,原本父皇同儿臣商议, 这个月便会下?了?诏书。”
长宁摇摇头:“我并非是因此同你父皇置气。”
她叹一声,心平气和:“凛儿,你父皇当初娶我,也是因着形势所迫,如今既然他已大权在握,便当立珍爱的女子为后,往后余生,我并不愿同他捆在一处。这江南既然还是我的封地,我日后便想长居于?此。金陵尚且有前朝所建的公主府,我已遣人?收拾出来?,今日便住过去。”
长宁身为前朝公主时,封地便是在南边,食邑万户。崔溯上位后,并未剥夺她的封地,依旧维持长宁前朝的待遇。长宁同崔溯之间横亘着公孙氏,两人?这些年聚少离多,长宁瞧不透那人?的心思,也再?不愿勉强。
崔凛并不想干涉父母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是道:“随母亲的意愿,只要你想,儿臣会替你铺好路。”
长宁轻笑,倒是颇为欣慰有这样的儿子,不知不觉,他已成了?她的依靠。
长宁喝了?口?茶,忽而想到什么,蹙起眉尖:“休要说我,倒是凛儿你实在不成体统,听闻你直接给你的父皇上了?折子,要给那位陆娘子上玉牒,回京便要迎娶她。”
“我同你的父皇,连陆娘子的人?影都未见到,你就擅自要为她上玉牒,岂非太?儿戏了?些?且依陆娘子的身份,是够不上太?子妃之位的,当心御史弹劾于?你。”
崔凛将茶盏一放,掀起眼睑来?,略有些无谓地轻笑:“母亲不知吗,她早便是儿臣的人?,这名分早该给她了?。御史弹劾又何妨,儿臣有的是法子堵住所有人?的嘴。”
长宁一噎,她自然知道崔凛的脾性,这认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余地,他总有手段谋夺到。长宁轻叹,只好转圜:“陆娘子人?呢,先把她带来?我瞧瞧,一去经年,也不知那小娘子如今是何种面?貌。”
崔凛垂下?眼睫,难得有一丝迟疑:“安安.....她,等她愿意了?,儿臣自会带她去见母亲。”
等她愿意?这是什么话,长宁瞧着崔凛的面?色,心中狐疑起来?。
这狐疑种在心中,便不得不去探究,待长宁回了?公主府,细细一排查,这才晓得那陆娘子如今竟是在醉春楼中。
长宁从未见崔凛如此荒唐过,不由眼皮突突的跳,摔了?茶盏:“真?是荒唐,怎能将人?扔进那花楼?!”
......
长日漫漫,青凝对于?长宁派人?来?查醉春楼一事毫不知情,自打前日见过卓瑾安后,她心中惴惴,这几?日便有些心不在焉。
午后冬儿端了?莲叶羹来?:“娘子,小厨房今儿做了?莲叶羹,你且尝尝。”
外头有笙歌在响,这醉春楼自打七月后,便再?未开门接过客,常妈妈心里?清楚,那贵人?是怕有外男冲撞了?陆娘子,这才不允醉春楼开张。只是这楼里?的笙歌艳舞却未停过,妓娘们凑在一处,自娱自乐,也有那往外头去陪侍的,各凭本事。
青凝点?头,接了?冬儿手里?的莲叶羹,抬起凝了?玉脂的脸颊,不忘嘱咐冬儿:“给小雪儿也端一碗去吧,你们俩分吃了?。”
雪儿年纪小,贪嘴,一听这话羞红了?脸,冬儿便笑着又去端了?一碗。
青凝拉着雪儿坐了?,只刚喝了?一口?,却见常妈妈慌慌张张跑进来?,拉了?她的手,就欲往外走:“我的好娘子,你快去瞧瞧,外头又来?了?位贵人?,直言要见你。”
青凝还以为是崔凛又来?了?,可进了?一楼的宴客厅,才赫然发?现坐在上首的竟是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不耐烦同她寒暄,指了?下?首的矮榻:“陆娘子不必行礼,且坐下?说话。”
青凝便也未纠结虚礼,不卑不亢往长宁下首坐了。
长宁打量了?她一瞬,指尖点?点?桌案:“陆娘子为何会在这醉春楼。”
青凝垂眸,一时竟不知如何说清这各种缘由,她同崔凛,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
长宁叹一声,瞧青凝面?色,大抵也猜到些因缘,她拧眉:“凛儿从小到大,虽说是个有主意的,但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淡淡,是冰壶玉尺,琨玉秋霜,从未让本宫头疼过,没想到遇到陆娘子,竟是做尽了荒唐。”
但长宁不是那迂腐的妇人?,并不会将过错都归咎于?陆家青凝,譬如像那外头的婆姨,但凡自家儿郎因女娘犯了?错,便要怪罪那女娘是狐媚转世,勾着人?犯错。
她只是叹,她的凛儿是温润之貌,雷霆手段,可偏偏遇到了?一截硬骨头,这两人?怕是有的磨。
长宁将茶盏搁下?:“陆娘子,本宫今日来?,其实是想问你几?句话。”
她顿了?顿:“这头一句呢,便是要问你,当初你射出那一箭,可是想要了?凛儿的命,你恨他至此吗?”
青凝一顿,半晌道:“回公主的话,当初我没料到那箭矢如此锋利,也没有想过要他死,可我也待够了?那牢笼,必然要想尽法子逃离!”
长宁点?头:“自你离去后,凛儿昏迷了?月余,差点?撑不过去,醒来?绝口?不提你一句,可本宫却知晓,无数个难眠的夜里?,他在等锦衣卫的消息,曾经有暗卫来?禀,说是在那镇江渡口?瞧见过你,他丢下?一堆政事,跑死了?四五匹马,亲往镇江去寻你,可终究无功而返,本宫见过他那日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晦暗。他如今寻到了?你,便是再?恨你,也未曾让你真?正吃过苦,甚而上了?折子,要封你做太?子妃。”
“若不是你一次次要逃离,想来?他也不会对你如此强硬。”
长宁微微往前倾身:“陆娘子,你且说一说,你们二人?这许久,你当真?一点?也看不到他的心思?”
长宁这句话问出口?,室内短暂的静默了?一瞬,外头有初秋的风轻轻搅弄秦淮河中的风月,崔凛今日方从政务中抽开身,却听闻长宁公主来?了?醉春楼,他担心长宁为难他的安安,便匆匆赶了?来?。
午后修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宽肩窄腰,待跨上这画舫,听见里?头这声问询,他忽而住了?脚。
内室中,青凝抬起头,直视长宁公主洞明的目光,她说:“公主,看出来?又如何呢,因为他生了?心思,便是他伤害我的理由吗?他想要我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一句我是否愿意,我那时候也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没有父母,寄人?篱下?,我在你们崔府过的并不好,殚精竭虑替自己谋一条出路,只是想光明正大的活着,可是他却亲手掐断了?,将我拉入不见天光的地方,予取予求。他囚禁我,用?铁链拴住我的时候,可也有看到过我的无助与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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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公主,为何你要我看到他的心思,却不管他是否顾及我的心思呢,只是因为我与他的身份云泥之别吗?”
长宁扬眉,未料她会如此作答,默了?一瞬,最后问了?一句:“陆娘子,你可也有那么一瞬,是倾慕过凛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