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问：“怎么不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她摆摆手：“跟家长说辞职去做奶茶店员工简直是不要命。他们不会明白，只会说你找的工作不体面。”

相比于陈若礼被社会打压后选择这份工作，傅嘉铭简单很多国外上大学，gap一年回国体验各种职业。

“我是学音乐的。学校里天才太多了，有的大一就和乐团合作，在音乐厅开私人演奏会。我没考进去时一心觉得自己是天才，以后一定能乐史留名。没想到刚进大学就栽跟头，人家简历差点亮瞎我眼睛。刚上大一那一年我几乎浑浑噩噩，踩着出勤率考核，每天思考的最多一个问题就是自己要不要退学。天才太多了，我不是。”

“等我上大二，我妈看我这样就说，你还不如gap一年去做做别的职业，要是真觉得自己不适合音乐了，就转专业。我就gap了。”

陈若礼听完狠狠吸一口气：“他爹的，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林昭抿嘴一笑。他们知道林昭是高中生倒很惊讶，提到大学志愿，林昭说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两个人倒是给出同一个意见：选择自己喜欢的，虽然以后做什么不知道，但起码有动力读下去。

可林昭到现在也没找到自己很喜欢的事情。他下午下班，照例带着店长给的一杯奶茶，今天还多拿了一个小蛋糕一位客人买了但来不及拿，便给了他。

明天是周六，林昭不用来上班，他想着要不要去找田薇薇，不知道她作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林昭将手放在兜里，并不着急回家。

韩谦行这一星期神出鬼没，林昭早起凭借厨房多出的空矿泉水瓶判断对方昨夜回没回家。不知是否因为上次的警告起了作用，韩谦行没有再大晚上叫他起来做三明治。

林昭打算将奶茶和小蛋糕作为下午茶。如果韩谦行晚上不回来，他吃了这些应该也不太饿了。

林昭本以为今天回家家里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想到在门口看见韩谦行的鞋。他探进半个身子，看见韩谦行正在看电视。听见他的动静转过头：“下班了？”

林昭应了一声。换好鞋走到客厅，白色荧幕上正放着一部英国片子，老旧的城堡，绿草如茵，和惊飞的鸽群。他将东西放在桌上，跟着韩谦行看了一集。却云里雾里，唯一记住是哈弗宿舍和巍峨建筑。

韩谦行注意到他仔细看哈弗的眼神，问：“喜欢哈弗？”

林昭点点头，又摇头。如果他还在林家倒是可以争取一下，但现在连下学期学费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下，实在太异想天开。

韩谦行靠在柔软沙发上，一条腿搭搭在另一条腿上，说：“我可以送你去。”

林昭听了这话，下意识摇头：“不用。”自从那天他在韩谦行面前流泪，就有了一种羞耻感。不知从何而来。他站起来，看着韩谦行说：“我去学习了。”他看着茶几上的奶茶蛋糕，迟疑几秒，“给你的下午茶。”

周一林昭去店里，店长不在，只有陈若礼一个人。天气阴沉沉，丝丝冷雨飘下。街上人很少，店里人也很少。他们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雨，陈若礼忽然叹了口气。

林昭侧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陈若礼说：“昨天刚跟男朋友分手。”她意识到口误，强调一遍：“前男友。”⑦ο⑨④⑥③⑦③ο

林昭仔细观察了她一下，发现她并不是十分伤心。于是问：“为什么？”

陈若礼边擦桌子边说：“还能因为什么，两个人规划不同呗。反正都这样，在学校一个样，进了社会一个样。”她自言自语，没束好的发丝垂落，“不过跟他在一起还是挺快乐的。昭昭，你现在还小，以为万事皆有可能。可世界上最变化无常的就是人了。钱可以以后赚，勇气可以慢慢攒。可人一旦不在，就永远不在了。”

陈若礼的话让他想到司琛。司琛是变了吗？可是即使他变了又如何呢，连他自己也变了。如果林昭还是每天在小别墅数着日落攥着自己悲伤过日子的人，也许还会因为那一时的快乐和司琛纠缠。

可他接受生活的洗礼，变得更加坚韧了。烦恼和烦恼之间不必比较，林昭并不觉得在酒吧端酒的自己比孤零零一个人在别墅里更可怜，虽然后者让他日夜颠倒，但他回家的路上看到许多漂亮星星，轻盈冷冷的空气充满肺腑。

林昭给陈若礼买了个小蛋糕，“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一些。”陈若礼一下眉开眼笑，她用叉子刮了一块奶油，笑眯眯对他说：“你好贴心。”

“哎，”她忽然看见什么，拍着林昭肩膀：“那是找你的吗？”

林昭回过头，司琛推门而入，直直望着他。林昭愣了几秒，这几天没看见司琛，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没想到司琛找来了。

“有时间吗？”司琛携带一身冷气，站在林昭面前问。

林昭想拒绝，被陈若礼打断：“就半个小时了，我替你。你和你朋友走吧。”他哭笑不得，没法解释他不想和司琛一起走。司琛冲陈若礼点点头：“谢谢。”说罢看着林昭，等待他一起。

林昭叹了口气，将围裙脱下，跟着司琛离开。司琛撑起一把黑色大伞，挡住所有细雨。他为林昭开车门，林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内暖风开得很高，林昭脖子后面吹进一些雨水，现在被热气一烘，黏腻不舒服。他祈祷司琛快些讲完，让他回家换衣服。

司琛进了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对他说：“带你去个地方。”

这一幕和一年多前司琛带他去看日出那天重合。他将大半伞给了林昭，此时自己发丝沾了雨水，眉毛黑漆漆，气质沉静内敛，竟然莫名让人觉得锋利。

“去哪里？”林昭问完又说，“我不想去。”司琛启动车，没说要去哪里。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直到司琛将车停到一个小区。林昭跟着他下车，两人共撑一把伞。

司琛伞向林昭倾斜，自己大半身子暴露在外。可风将雨丝带入伞下，打湿了林昭后背。一把伞，到最后竟然谁都没遮住。

他带林昭进了小区，电梯在八楼停下。司琛推开门，林昭望了一眼这间公寓，站在门外问：“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司琛将伞放到柜子上，看他不进门，问：“怎么不进来？”

林昭摇摇头：“没有拖鞋，会踩脏地板。”司琛开了灯，说：“没关系，我已经踩脏了。”林昭低下头，看见白地板上的鞋印。

他跟着司琛进屋，客厅落地窗能看见外面飘摇的树。他慢慢走了一圈，司琛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他站定，问：“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林昭对房子没特别看法，只是点头：“还好。”他看着司琛，一个念头在浮起，下一刻司琛证明了这念头的正确。“送给你，以后你住在这里。”

林昭忍不住向他大喊：“你以为你是谁？”他转身准备离开，被司琛抓住手臂：“你怎么了？”他不明白林昭为什么会对自己送他房子的事情反应这么大：“我知道林家把你赶出来，你没地方住才去和韩谦行住在一起。这套房子离你学校很近，你自己住在这里不好吗？”

林昭不断挣扎，“不好。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司琛惊讶发现林昭毫无保留的反抗，让自己竟然险些抓不住他，他死死扣住林昭手臂，加重语气：“林昭，你为什么非要和韩谦行住在一起？”

“我不是非要和韩谦行住在一起。我是不想让你插手我的生活。”林昭仰着头，眼里十分认真。

司琛感觉到轻微的脱轨感：“林昭，这对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决定。”

林昭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傲慢，他大声说：“我自己做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决定。司琛，你为什么总想试图解救我？”

司琛听见他的质问一愣，手下意识松了，林昭抓着这个机会迅速躲开他的手。司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时说：“你还要上大学，接下来的学费怎么办，也让韩谦行给你支付吗？你住在这里，我会给你请保姆，学费我也会给你解决。这样不好吗？”

“那你又和韩谦行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司琛看着他，语气微沉，他沉默一会儿，又说了一句：“那不一样。”

林昭望着他，试图将两人间的裂缝撕得更大。一阵铃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司琛看了他一眼，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