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岷那句“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祝珈言忽然刹住脚步,一滴眼泪从他怔忪的面庞上滚落,“啪嗒”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团洇开的水渍。他竟陡然想起,也是这样的一场宫宴,醉酒后的裴焕抱着他,说出的那句话:

“你不就是送给我们玩儿的?”

在这一瞬间,那后知后觉的恐惧终于袭上了祝珈言的心头,这场无法醒来的梦魇,也终于对着他露出了最狰狞残忍的模样。

对他来说,被嵇琛远冷落,被下人轻视,根本算不得什么。失去了嵇琛远庇护的他,倘若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中,又会是怎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暮色冥冥,宫灯被一盏盏点亮,将整座皇城照得如同白昼。可祝珈言依旧觉得浑身发冷。他战栗着,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蜷缩着蹲下身,好像这样,他就能将自己保护起来。

“哎哟,这不是咱们三殿下嘛?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耳畔炸响。祝珈言惊慌地抬起头,就对上了齐王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男人上下打量祝珈言,那目光仿若有实体一般,湿滑粘腻地攀上他的身躯,令人作呕。他一步步朝着祝珈言走来,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摸着他那光秃秃的肥下巴:“这是找不到路了?还好遇见了本王,来,本王带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宝子们,最近状态不太好,有点卡文,会尽快恢复的!

第19章 虎口

【19】

“这是找不到路了?还好遇见了本王,来,本王带你过去!”

齐王那张肥硕恶心的脸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在祝珈言面前逐渐放大。宫宴尚未开席,齐王身上就已经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味,混杂着甜腻的脂粉气,也不知刚从哪里鬼混出来。

他一开口便熏得祝珈言头晕脑胀:“还愣着干什么?”

“你别过来!”

祝珈言警惕地看着齐王,他一边做出推拒的动作,一边往后倒退,却险些跌倒在地上。

即便是在嵇琛远还未失忆的时候,齐王便已丝毫不掩饰他对祝珈言的觊觎之心,在宫宴上也多次对他出言不逊,却都被皇帝给压了下来齐王乃皇帝幼弟,是嵇琛远的长辈,就连身为太子的嵇琛远,也只能暗地里给齐王下绊子,明面上并不能拿这个叔叔怎么样。

祝珈言每次看见嵇景安那张肥头大耳的丑陋面庞,便会想起他初到晋国时听闻的传言说是齐王曾瞧上了国子监司业的嫡长子,要他做自己内侍。齐王的风流事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谁不知道这个王爷男女不忌,后院莺莺燕燕无数,还长期流连于秦楼楚馆。那少年出生世家,怎堪如此大辱?直截了当地就拒绝了齐王。

却未想,齐王竟无法无天到当街就把这公子掳了去。而这个可怜的世家公子哥,听说晚上便被抬了出来,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没过半月就投河自尽了。

皇帝知道此事后,也不过将齐王叫去责骂了一顿,罚了他禁足半年。这处罚和一条人命比,属实是不痛不痒。有了这一遭,嵇景安在京城内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祝珈言初到晋国,在宫宴上就与他打了个照面,而齐王当即便撂下话,要这个魏国质子祝珈言做自己的脔宠。倘若不是嵇琛远出手相助,他估计也和那个可怜的公子哥一样,早已受尽此人侮辱,命丧黄泉。

祝珈言以前尚有嵇琛远的庇护,可如今呢?

祝珈言越是这么想着,后背越是一阵阵发冷,冒出涔涔的冷汗。殊不知,他那张因为惊惶而变得愈发苍白的脸蛋,在嵇景安这色中恶鬼看来,竟是比平日里更勾人几分。祝珈言那双因为流泪而显得愈发清亮的眸子,盈盈得好似盛着一汪水,美人落泪,正如芙蓉出水,楚楚动人,挠得他心痒难耐,欲壑难填。

“哈哈,怕什么,本王还会害你不成?”

尽管祝珈言浑身都展露出明显的嫌恶之情,齐王却难得没有生气。

相反,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祝珈言随着他前进的步伐而狼狈后退的样子,那双因为醉酒而浑浊的眼目中,贪婪和欲望已经毫不掩饰。他死死地盯着那脂白的脖颈上不住滚动的喉结,顺着祝珈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口,下流而直白地往下望,好似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解开那对襟上的盘扣。

齐王摸着他光秃秃的下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祝三殿下,你作出这幅防备的样子干甚?本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这么害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齐王的语调猛地下沉,目光中竟显露出几分凶神恶煞来。

“你离我远一点!你再过来,我就告诉太子哥哥!”

祝珈言被骤然发难的齐王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只是他吼出的这一嗓子,却显得有些虚张声势了。话音刚落,齐王便猛地止住了脚步,扶着腰大笑起来。

嵇景安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了一起,浑圆的肚子颤动着,带动腰带上环佩撞击,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你这么说,本王倒是想起,最近可是在宫中听到许多有趣的传言,比如,本王的皇兄正打算给我那好侄子找个太子妃呢!”

他细长的眉目狡黠一转,从祝珈言那颤动的、因为害怕而失去血色唇瓣,再扫过他瞪大的杏眸,最后停在了美人上下起伏的胸膛上:“你要是乖乖的,本王抬举你,封个侧妃,也未尝不可。要是你再不识好歹……呵呵……”

齐王说话的时候,手上还在捻着那串佛珠,只是那眉目间尽是阴鸷之气,哪有一丁点儿佛态。他又朝着祝珈言逼近了两步,左手也缓缓放在了腰封上:“双性之体……本王可还没见识过,趁还没开宴,把老子伺候舒坦了,自然有你的赏!”

“走开!走开!”

嵇景安竟然在解腰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祝珈言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张皇无助地回头,却发现四下竟连个太监都没有,而齐王自己也没有带任何侍从。

眼看着嵇景安那散发着酒臭气的肥硕身躯离他越来越近,祝珈言忽然停住了倒退的脚步。

他低着头,瘦弱的双肩止不住地战栗着。见到这一幕,齐王大喜,以为祝珈言终于看清了形式,放弃了抵抗。他正打算伸出手,抓住祝珈言的手臂时,眼前却是一花。

只见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人迅速一侧身,他柔软的发梢扫过齐王的面颊,能嗅到上面淡淡的皂角香,几乎令他目眩神迷。

可紧接着,祝珈言便高高抬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哎唷!”

齐王那装满酒肉的肚子毫不设防,径直挨了这重重的一脚。

他痛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贱人!敢打老子?反了天了?!哎唷!哎唷!老子、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哎唷!来人!来人!”

看着齐王哀嚎打滚、痛得爬不起来的模样,祝珈言心有余悸地喘气。他本来想踹齐王的命根子,但他那肚子实在太大,硬生生替那处挨下了这一脚。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敢踹皇帝唯一的亲弟弟。这一脚下去,就算是嵇琛远还袒护他的时候,也铁定会受罚但是,对他来说,与其被嵇景安玷污了身子,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齐王嘴中尽是些污言秽语,说是要如何处置和折磨祝珈言。光是听着这些话,祝珈言都遏止不住内心扩散的恐惧,几乎把嘴唇都要咬出血。

后怕充斥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祝珈言感到腿一阵阵发软,却是丝毫不敢停下脚步,扭头就拼命奔跑了起来。

冷风呼呼地灌进祝珈言的喉腔中,像刀子般刮得他生疼。眼泪不住地夺眶而出,又被风向后吹去,在脸上留下几道歪斜的泪痕。

祝珈言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在这个陌生的宫殿毫无头绪地乱转着。他仿佛是一只被粗心的主人放出笼子的金丝雀,被狂风骤雨裹挟着,吹得晕头转向,却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偌大的皇宫,灯火通明,可在祝珈言眼中,却宛如那黑不见底的深渊,等着某一刻将他完全吞噬。

他被齐王嵇景安记恨上了,还有活路吗?除了嵇琛远,还有谁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