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准推开门,以往这个时间,医生护士和万舒都会等在这里,但此刻复健室漆黑一片,没有人等他。
他的绷紧的肩膀不由得垮了下来,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叹。
单准收拾了心情,准备自己训练,刚往前踏了一步,他就顿住了。
那种熟悉的压迫感,让单准皮肤上汗毛要比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更先警觉起来,窗边有个人影的轮廓,凝固般地靠在那里,以至于刚开始单准以为是复健器具的影子,直到那个人影抬了一下手,肩膀的轮廓让单准一下子认出来,那个人拨动袖口的动作。
下一刻对方朝单准走了过来,脚步声被地毯稀释,没有办法唤醒感应灯,单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立刻就逃,他带着一如既往的恐惧和某种隐约的期待,等待对方把最后这几步走完,那这段短短的博弈,就会有结果。
终于,那张英俊的,超乎年龄的成熟却也残留与年龄相符的稚嫩的脸出现在了单准推开门时,走廊照进来的光下,离单准几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对单准来说足够逃跑的距离,也是历山的态度。
那段无法定性的博弈得出了结果。
单准向前一步,打开了灯,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模拟子宫里的埃拉斯谟抬起头,头发散开,露出他美丽的脸和冰冷的神情,他的腿轻轻一蹬,向上游去,越到深处,淡橘色的环境渐变成了深红色,某种脉动在有节奏地撼动这个空间,他好像在接近某种鲜活的东西。
***
“爱是什么?”
顾羡青看着坐在对面的历山问出这个问题时,连上茫然的表情,她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添茶。
“我既然是心理医生,那就从这个角度讲一下我的理解吧,不同的心理学家对爱有不同的定义,有人认为爱伴随自毁,有人认为爱是尊重并包容自己和他人,有人认为心智成熟之后才会诞生爱,我对爱的定义,是进化。”
“爱是一种进化,并且会产生进化,爱是进化的最终形态。”
“万物都在进化,没有人知道进化的最终形态是什么样的,可能是完美也可能是毁灭。”
“或者是毫无意义。”
“爱就是那种东西。”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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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五十六章颜
单准走进复健室,打开了灯,关上了门。
历山就站在几步之外,对单准关门的动作感到些微的意外,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事实上此刻他全身紧绷,套在一种完全陌生的情绪里,正在尽力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毫无波澜。
“你来干什么?”单准问。
历山盯着单准,发现他没有皱眉,过去每次单准见到自己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皱起眉,原来他眉间舒展是这个样子。单准的平静让历山也放松下来,甚至有一点隐约的雀跃。
“我来看看你适应得怎么样了。”历山垂眼看向从单准宽松的运动短裤下面延伸出来的金属义肢,随即感到不满,“你需要一条合适的裤子,你把它穿得太蠢了。”
“它就是一条假腿,你还指望它能显得多聪明?”单准晃了晃义肢,不太流畅地走到训练器械旁边,更加不流畅地开始训练。意料之中的,历山盯着他的眼神更加不满起来。
“一个多星期了,你只恢复到这种程度?”
单准顿了顿,在历山面前不掩饰自己的笨拙是违背天性的,但他仍旧咬牙继续。一边用义肢的锋利足尖去够空中缠绕的线团,以此来训练对足尖的精密控制,一边说:“对,所以你离杀了你还差得远,你可以安全一段时间。”
历山勾了一下唇角,他喜欢单准这样说话,盲目的自信和……好像对自己十分执着的感觉,像是某种调情。他走到单准面前,弯腰用一只手把单准的义肢从被他搅和得更凌乱的线团里解出来,握在手心里,单准扶着旁边的吊环,竭力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平衡,看着他。
对视过去了三秒,历山猛然间觉得鼻梁上泌出汗珠。
单准好像……真的在跟他调情?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金属,本就十分锋利的足尖轻易割伤了他的掌心。
单准视线下移,看到血沿着弯曲的足尖淌下来,滴落在地板上,他想把义肢从历山手里抽出来,但这个动作势必会把历山的伤口割得更深。
“喂!”单准喊了一声,因为咽喉发紧,声音显得粗粝。
历山回过神,松开了手,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掌心后无所谓地握起来,视线又落到单准踩到地上的义肢,单准下意识地撤了一下脚,鲜红的血从密度极高被处理得光滑无比的金属上滑落下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只在地板上留下细长的血印。
我的血都没有办法停留在他的犀牛角上。
历山抬起头,看着单准的眼神加码了,好像弯钩扣进了一件沉重猎物的皮肉里,单准搞不清楚那是自己的钩子终于被咬住了,还是历山伸出了他的钩子。
单准吞了吞口水,有些慌乱了:“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历山笑了,笑声轻蔑而暧昧:“你很喜欢命令我,”他欺身靠近,抓住了单准的一只手,没有限制对方的动作,就这么抓着,使得那个动作更像“牵”,“为什么你觉得你可以命令我?”
单准没有后退,微微抬着头与历山对视:“当然是因为你特别‘上赶着’,明白什么意思吗?就是你看起来很主动,但没有主动权。”
历山琢磨着单准说的那个陌生的词,听上去像是中文,他竟然觉得新鲜可爱,而后才思考,单准说的没错,他没有主动权,于是脸又沉了下来。
“你觉得你有主动权?”
历山说着,伸手去抓单准的脖子,对方一直仰着头看他,使得那截修长且喉结突出的脖子看起来特别诱人,单准在历山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地想要护要害,迅速伸手打开了历山的手,脖子还偏了一下。
就这一下,历山看到了那个刺目的牙印。
历山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充血,下一秒就一把扣住了单准的脖子,单准喉管剧痛,还没来得及抓住历山的手,整个人就已经被他半离地地提了起来,
历山满手的血按在单准的脖子上,温热刺痛的伤口紧挨着另一个剧烈搏动的脉搏,他像是不知道该那手里活生生的整个人该怎么办,又无法克制自己的暴怒,越捏越紧。
“那些照片是真的?”
“放……手,什么,什么照片……”单准几乎发不出声音,拼命想要掰开历山的手,但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你和埃拉斯谟……你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