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收了这一片桃花林画境,只在那一座瀑布阵眼?上构建出?一个狭窄的通道,命人?进入画境底下,一寸一寸地详细清查这一片枯竭之地。

从?桃花林画境回到昆仑宫时?,已是第二日的午时?,沈丹熹先去见了母神姒瑛,昆仑的现?状对姒瑛同样有很大的影响,身为山君的沈瑱陨落,地脉枯竭的重?压便落在了姒瑛身上。

昆仑难以维持循环生息,四水也不再源源不绝,姒瑛这个四水女?神便也无法恒久,她为沈丹熹担下生死劫,沈丹熹在九幽消耗的三万六千年,燃烧的皆是她的寿命。

四水从?昆仑发源,流经天下,现?今四水水源比起百年前,水量已不足曾经的十之三四,人?间都许多水流都已干涸了。

沈丹熹心里?明白,在看到姒瑛匆匆将扯下的白发收捡起来,不想让她发现?时?,她便也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她向母神告知了自己的去向,回熹微宫时?,曲雾已备好了出?行?的车辇,这回前往密阴山,不需要?再委屈羽山少主充当坐骑了。

这一驾车辇通体都由椿木打造,车身镶嵌昆仑山上的宝石玉珠,轩盖生辉,凤吐流苏,是神女?出?行?昆仑常用的车辇。

只不过这驾车辇存放在熹微宫中,已是很久未使用过了。

如今重?现?天日,负责驾车的神兽驺吾伏在车前,兴奋地直喘粗气,时?不时?坐起身来,伸长脖子?往大门里?张望,想看主人?何时?才能出?来。

它长而粗的尾巴圈住车身,不断地来回扫动,拍得车上挂着的珠玉叮铃当啷地响,已是急不可耐,想要?纵情奔驰一回。

沈丹熹当然听见了它的催促,拍了一把它的大脑袋,按着它道:“好了,别催,一会儿?跑起来稳当些,要?是敢颠着我的话,我就将你?同狻猊互换,让你?守着宫门,哪也去不了。”

她的话音一落,身前身后,两个方向同时?传来委屈的喷鼻声。

驺吾和守门的两头狻猊对望一眼?,前者觉得狻猊成天趴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无聊的很,后者觉得驺吾拉着车辇四处奔波,劳累得很,都对对方的职务嗤之以鼻。

沈丹熹见驺吾垂下脑袋,终于没那么兴奋了,才满意地上了车辇,掀开车帘往里?一看,已有人?捷足先登,端坐在了车厢的软榻上。

沈丹熹眉梢微扬,还未说话,漆饮光已先行?开了口,“殿下答应过要?为我画像。”

从?昆仑去密阴山是需要?两三日的路程,倒也足够为他画一幅画像出?来。

“好。”沈丹熹没有拒绝,转头朝曲雾吩咐了一句,进了车厢。

曲雾领命而去,片刻从?悬星殿返回,呈了一个锦盒入车厢。

驺吾动身起行?,它宽而厚实的脚掌在地上用力一跺,腾空而起,身后车辇被?它长而有力的尾巴托起,平稳离地。

曲雾携玉昭卫,护佑车辇左右。

车辇速度极快,车轮上铭刻的法阵流逸出?云雾之气,地面上的人?见了只当是一片浮云从?天空中飘过,并不引人?注目。

驺吾被?沈丹熹警告了一番,行?驶得极为平稳,车厢内半分颠簸都没有。

车厢四壁刻有一个小型的空间法阵,内里?极为宽敞,看上去如同一间茶室了,摆置俱全,还有一面小屏风。

沈丹熹揭开锦盒,拿出?里?面现?成的彩墨和灵纸,沈瑱为遮掩枯竭之地,备了不少的灵纸和灵墨用以构建画境。

她先挑了两匣子?群青和辰砂出?来,又取出?一叠金箔,这是漆饮光身上常有的颜色,她抬头想要?问他还喜欢什么颜色,便见漆饮光已经脱下了身上宽大的外?袍,只穿着一件颇为贴身的白色里?衣坐来她对面。

沈丹熹愣了一下,“你?脱衣服干什么?”

漆饮光十分坦然道:“殿下为我画像,难道不需要?看清我的身形比例么?”

沈丹熹:“……”

漆饮光说完之后,才看见她摆置出?来的三样东西,惊讶地眨了眨眼?,问道:“殿下要?为我画妖身法相?”

这下换沈丹熹露出?惊讶神色,“你?不想画妖身?”

若单是给他的人?身上色,那当然简单得多,毕竟只需要?眉眼?和头发上色就行?,也完全不必他脱衣展示身体,只是一旦他露出?法相,就会原形毕露。

漆饮光怎么可能会不想,但画孔雀的妖身要?比画人?像更加耗费心神,他踌躇片刻,正欲说话,沈丹熹已将砚台推到他手边,“你?既然已经脱了,那就先为你?画人?像吧。”

她用笔杆点了点他的胸口,揶揄道:“要?脱便脱完吧,不然我怎么看得清呢?”

漆饮光微微一怔,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但没耽误他放下手,扯开腰间的系带。

沈丹熹手里?的细毫笔啪一下落到桌上,倾身过去压住他的手,拉起从?他一侧肩头滑落的衣裳,难以置信道:“你?真脱呀?”

漆饮光一脸纯良且隐隐兴奋,道:“这不是殿下要?求的么?”

他们羽族求偶,就是要?展示自己的身体,他现?在无法展示妖身,但展示一下自己的人?身肉丨体还是可以的。

第 77 章

漆饮光在九幽时?的表白的确是一个“胆小鬼”的行为, 他以为那?一段泡影只会成为自?己?珍藏的记忆,所以他可以不用顾虑那?么多,将自己抱持的感情摊开在她面前?,因为他从未想过会得到回应。

她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委屈, 而?他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某种程度来说, 他也是造成她痛苦的其中之一,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配在她面前说爱的。

可偏偏她听见了?。

偏偏,她还让他知道, 她听见了?。

“你说的从始至终, 是从什么时?候始?”这一句问话, 就是一个超出他意料之外的回应了?,以他对沈丹熹的了?解, 她若是真的无动于?衷, 便不会让他知道她听见了。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他可以“得寸进尺”的信号, 哪怕他觉得自?己?不配, 却也卑劣地想要索取她更多的回应。

于?是,漆饮光今日便觑见机会,见缝插针地“得寸进尺”了?。

只可惜他的妖身不够完美, 无法像往日那?样为她开屏,但这一具精心炼就的人身还算是勉强拿得出手?。

漆饮光腰间系带已经完全松脱了?, 里?衣的料子是丝滑的绸缎, 被沈丹熹拉起了?这头,另一头又从肩上?滑下去, 将他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左心口上?残留着一些绯红的痕迹,不像之前?那?么狰狞了?, 红痕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他的身体非常白,和白玉雕成一般,心口那?一朵花便尤其地艳。

沈丹熹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意识抿了?下唇,“寄魂花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