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饮光摇了?摇头,遗憾道:“殿下重生的同时?,这株寄魂花最后一片花瓣就凋零了?,只不过它的根系还未完全从我的血肉里?抽离干净,所以还留了?一些痕迹。”
抛开那?些匆匆加在身上?的拙劣的染料,这算是他身上?唯一的色泽了?,而?且还是因沈丹熹留下的。
现在她会留下更多的颜色在他身上?。
漆饮光想到此处,呼吸微微重了?几分,越发难以忍受身上?拙劣的染料,他克制着心底展露本貌的不适,把自?己?在她面前?袒露开,闭上?眼,流泻出的妖气从头涤洗而?下,一刹将头发和脸上?拙劣的染料都清洗了?干净,露出他苍白的底色。
他记得那?日沈丹熹抚摸他眉眼时?的神情,从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寡淡的眉眼和发色,她一直都在说他的原身是好看的。
她并未嫌弃。
“殿下,为我画像吧。”漆饮光说道,倒了?一点清水入砚台,拿起墨条研墨。
驺吾飞驰在云端之上?,璀璨的夕阳从窗棂照进来,霞光笼罩在他身上?,漆饮光垂着眼,并不知道当那?些颜色从他身上?褪下去时?,他洁白的底色在霞光中有多惊艳。
沈丹熹一时?间倒不太?想将颜料附加到他身上?了?,如果?这只孔雀是想用身体勾引她,不得不说,他做到了?。
方才一瞬,她的确心乱了?些。
研墨的声音在车厢内规律地响动,但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夕阳的光渐渐隐没,车厢内的明珠光芒亮起,莹白的光和霞光在他身上?一寸寸过渡,沈丹熹润饱了?毛笔,笔尖悬在纸上?良久,却没有下笔。
漆饮光疑惑地倾身靠过去,“这么难以起笔?殿下,还要再仔细看看么?”
沈丹熹抬眸看向他那?张放大的脸,认真道:“你去屏风后面呆着。”
漆饮光一愣,“为什么?画师画像一般不都是要看着人画的吗?”
“你这张脸我已经闭着眼睛都能描出来了?,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晃,你晃来晃去只会打扰我。”沈丹熹心烦地抬手?,将他的脸往一侧推开。
漆饮光听她说闭着眼睛都能描出他的脸来,高兴地恨不能当场开屏,又不死?心地转回来,“可是我想在这里?看着你画。”
“别磨蹭了?,再不走我就把你画成丹顶鹤那?样子。”沈丹熹威胁道,她记得以前?听漆饮光说起过,他觉得丹顶鹤就是最丑的鸟,头顶那?唯一色泽艳丽处却是个秃顶。
偏偏昆仑最多的仙禽便是丹顶鹤,漆饮光年少猖狂之时?,鸟嫌人憎,看见羽毛艳丽的,他就想薅毛,看见丹顶鹤这般素雅一点的,他便又蹬鼻子上?脸。
因为嘲讽丹顶鹤嘲讽得太?过分,害得丹顶鹤秃头一事广为流传,那?段时?间乘坐仙鹤的神官们,见了?丹顶鹤都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确认。
漆饮光被昆仑的丹顶鹤们联合报复,很长一段时?间,他居住的殿宇天天都会下鸟屎雨,直到他被逼无奈躲进熹微宫里?来,才躲过了?一场“屎到淋头”。
能叫仙气飘飘的仙禽丹顶鹤,憋出一肚子屎去报复他,可见他有多招恨。
沈丹熹说着作势比划了?一下,要照着丹顶鹤的样子,给他在头上?也圈出一圈秃顶的范围来染成红色,漆饮光吓得立即双手?托住她的手?腕,求饶道:“别别别,殿下手?下留情,我这就走。”
他这一番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拉起衣裳,一步三叹息地去了?屏风后。
沈丹熹透过屏风看了?一眼他垂头丧气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挑,重新润了?笔尖,思索片刻,在纸上?落下流畅的一笔。
车辇在高空一刻不停地行了?三日,终于?能望见那?一座熟悉的山峦,密阴山上?的怨气消弭之后,这里?的天气难得地清朗了?许久,但人间战乱不休,总会有新的怨气凝集。
车辇从高空平稳落下,沈丹熹和漆饮光先后从车厢里?出来,跟随在车旁的侍卫见了?羽山少主,总觉得他似乎变了?一些,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可能是眉眼更加精致了?一点,那?发冠中垂下的发丝浓黑如墨,柔亮光滑,每一根头发丝都带着灵韵一般。
沈丹熹这一副人像画了?三日,连发丝都是一笔一笔勾勒出来,在眉眼上?更是下了?工夫,当丹青之术赋加到漆饮光身上?时?,效果?自?然?比他自?己?拙劣的涂染卓越太?多。
兴许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出自?她手?,沈丹熹如今看他也越发顺眼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先进了?山脚下的密阴城,这座城同上?次来时?,已截然?不同。城里?荒败到了?极点,城墙塌了?大半,城中屋舍大多垮塌,到处都是焚烧的痕迹。
漆饮光曾经坐在那?里?吃过的馄饨摊子,篷布垮塌在地,遮掩着垮塌了?一半的灶台,从残留的痕迹看,显然?是已经荒废许久了?。
被岑婆禁锢在城中的生魂也不见踪迹,城中空无一人,恢复到了?最初蛮夷破城之时?的惨状。
沈丹熹快速进了?山中,只见到一座塌裂的坟墓,岑婆墓上?的石头散得到处都是,墓穴露在外面,里?面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石床。
漆饮光看向那?一张石床,他甚至能够推测出当初沈丹熹是将雀灯放置在石床的哪一个角上?。
她就是在这里?织魂的。
生受二?百零七针。
他转过头,目光去寻沈丹熹,见她蹙眉站立在一旁的石壁前?,漆饮光收敛了?心里?的情绪,走过去,与她一起打量壁上?残留着几许打斗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刀痕。
漆饮光抚摸过壁上?刀痕,仔细感受了?片刻,说道:“被清理干净了?,没有留下丝毫气息。”
“岑婆身负神器织魂针,想要杀她可不容易。”除非连神器一起毁灭掉,但若是织魂针被毁,冥府必定?会有所反应。
沈丹熹命曲雾拿了?自?己?令牌,亲自?冥府一趟,她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掐算着时?辰。
当初为了?织魂,她曾与岑婆做过一个交易,以回春之术让她每天能有一个时?辰恢复生机,能像活人一般感受到春暖冬寒,只要回春术生效,她便能追踪到岑婆的所在。
沈丹熹就着岑婆墓中的石床布了?一个法阵,等待着时?辰的到来。
“这刀痕有些熟悉。”漆饮光还站在墙壁边,细致地一一查看留在壁上?几道刀痕,这些刀痕里?的气息虽然?被清理干净了?,但刀痕的宽度和深度以及走势,却也能推测出一点当时?打斗的情况。
他看了?好一会儿,一抚掌道:“殿下,是屠维的偃月刀痕迹。”
漆饮光曾追在沈薇身后进过弃神谷,当时?和屠维交过手?,了?解一些他用刀的习惯,这刀痕上?虽不见屠维残留的魔气,但从刀痕的走势来看,倒是很像是出自?他手?。
“屠维?”沈丹熹蹙眉道,提及他便不免想到清漪,她从契心石中出来后,曾令玉昭卫去查询过洈河水神的情况。
因沈瑱当初踏碎虚空出现在弃神谷内,将妖魔的注意力都引去了?魔宫,让魔君也一时?顾及不上?清漪,清漪最后终于?是得偿所愿,回到了?洈河之中。
只是她的仙元被散在魔宫湖中,她并不像沈薇,剖离了?仙元后,有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养着,每隔上?三月,还有天庭老君亲炼的丹药送来。
清漪没有这些补养,失去仙元后,很快便散尽身魂,消失于?洈河水中。
岑婆有固魂之术,屠维会来掳走岑婆,会不会和清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