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对错。”同桌的阿姨笑起来,“就是有点可惜,老刘工作室的小朋友们本来听说有个未来的大明星跟咱们一起,都闹着要交朋友呢,结果他们后脚刚来,棠棠前脚就走了,扑了个空。”
晏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飞机落地跟人汇合的那一刻起,晏棠就感到浑身难受。晏妈妈话里话外想晏棠多和同龄人一起玩玩,本意是想让他走出阴影。晏棠说自己没那个心思,晏妈妈反而一脸难过,叹着气说儿子受苦了,搞得晏棠如坐针毡。又听到还要应付刘阿姨那个编剧老公工作室“采风”的一群人,脑袋都大了。说是采风,其实换个地方加大班而已,不过当时他们都不知道,晏棠净想着怎么run了。
刘姨接了个电话,说:“来,就一进门右转尽头那个包厢,让服务员领你一下。”几秒后,包厢门被推开,一个小个子的蘑菇头女生探头:“师……娘?”
“哎!快来,”刘姨连忙拍拍身边的空椅子,介绍道,“老刘工作室的学生,可灵了,老刘特别喜欢她。”
晏棠抬起头,和女生对视,不约而同地脚趾抠地起来。女生咧开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嗨,就……叫我祝祝吧。”
69
前任见面分外眼红,没过多久晏棠借故跑路,结果后脚祝祝也跟了出来:“你别跑那么快!配合一下。”
“他们喊你来干什么?”
“哈,怎么,这餐厅我来不得?门牌上是不是写字了‘祝祝与狗不得入内’?”
晏棠头痛欲裂,上一个是程滴滴,这一个是祝祝,接下来呢,还有谁要登场?晏棠说:“我好后悔。”
祝祝见他表情如此痛苦,反而不再作声。两人一起在路边的广告牌子底下抽了会儿烟,晏棠问:“你怎么样?”
“还行,普通牛马生活。”
“哦。”
祝祝看起来没有晏棠戾气那么重,却自有一种倦怠,一张社畜脸,打了个隔离涂了口红,作为被召唤来见面最高的礼貌。这倦怠让她不如以往锋利了,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祝祝说:“他们让我想办法勾引你,和你‘重燃爱火’。”
“啊?”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吧,”祝祝烦躁地说,“他们肯定在学校查你干什么了,也有可能从最一开始你在学校干什么缺德事、和谁颠鸾倒凤,他们都知道。娘的,我还以为自己这么牛逼,这么快就得老刘青眼了呢。”
“你开什么玩笑,”晏棠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他们在我身上安了摄像头似的,谁家父母会这么变态啊。”
祝祝本来只是顺嘴一提,听晏棠这么说,较上劲来了:“动动你的漂亮脑子,你碰见的倒霉事我也听说了。你爸你妈在那之后做什么了吗?知道你差点被男的骗,知道你还和孟深那哥不清不楚的,正常家长都气昏头了吧。你妈来找我师娘说这事可不是这个反应我不是说她不生气,她是不惊讶。”
“就凭这个,你也太牵强附会了。”
“我在工作室不太说话,没什么性格你别不信,他们不会想到我会跟你说这些话。我应该死皮赖脸跟在你身后,演也演得努力一点,反正不能让你觉得我是奉旨办事。”祝祝叹气,“但是这也太几把恶心了,我已经学到了很多,但这么恶心的事我到底还是不行。”
“……谢谢你,”晏棠说,“我觉得你在扯淡,但是,我请你喝咖啡吧。”
“可别,”祝祝说,“我心领了,你跟着我,走到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行。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好。”
今天天气很热,晏棠感觉每走一步都很煎熬。他举着太阳伞,挡着他们两个,问:“刘……他们答应你什么啊?”
“署名权,还有现在正在写的一部S+的第二编剧。”祝祝干脆地说,“妈的,什么世道。不过这跟你的事没关系,一码归一码。”
晏棠没话可说。祝祝却福至心灵,试探着说:“我还是觉得你妈的反应很奇怪。你和孟深真的分手啦?”
“真不真的……”晏棠说,“我一时嘴快来着,也不好说真不真。”
“懂了,闹别扭。”祝祝一脸“我就知道”,“你完了,你这回竟然真的坠入爱河了。不过,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父母没有找你谈话,而是直接找到了孟深,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了呢?”
晏棠没懂:“什么意思?”
“你爸是你爸,但他在我们这些小喽啰眼里可也不是普通人,能量很大的,”祝祝耐着性子说,“可能他找到了孟深,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说明白点儿。”
“威逼利诱咯。”见晏棠的表情有点扭曲,祝祝的声音低下去,“或者威胁他不离开你就怎么怎么样,或者给他什么好处,只要他离开了”
“差不多得了,”晏棠冷笑一声,“刘编剧平时让你们写的都是这么土的狗血剧情吗?祝老师,那我劝你还是早点跳槽算了。”
“得,我就是随便一说,这确实有点太土了,”祝祝干脆地承认错误,“我走了。之后我可能还会按照安排来约你几次,来不来看你的心意。”
祝祝坐进约好的车里,车辆绝尘而去,喷了晏棠一脸尾气。祝祝以前好歹也算有点灵气,现在思维已经滑坡到了这么套路的地步。她完蛋了。晏棠在心中为祝祝的职业生涯盖棺定论,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小时候家里那些无故消失的猫、狗、彩色小鸡。
“它们去哪了?”
“它们偷偷跑掉了,去了自由的地方。”
“为什么?它们不喜欢我吗?我对它们很好。”
“别自责宝贝,那是它们的错。”
是谁的错呢?晏棠回宿舍,路上碰见了谭司起。谭司起远远见到他,就绕到了另一条小路上。为什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晏棠心中更加躁郁。他理解那事儿发生后他们尴尬,但,就是烦。晏棠回到宿舍,翻身上床,蒙头大睡。梦做得断断续续,也记不住什么。他睁开眼,心想,得到出租屋去一趟。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晏棠立刻清醒了起来。他路上买了两杯果茶和章鱼小丸子,还有一些卤菜,买完又后悔,搞得好像自己登门求和一样。可是买都买了,浪费食物可耻。晏棠硬着头皮来到楼下,慢慢地上楼。他有一阵子没来了,心里十分忐忑。来到六楼,熟门熟路摸出钥匙开门。灯黑着。晏棠心里一空,说不上什么感觉。他自言自语道:“幸好。”倒像是一句安慰话。
晏棠把卤菜和章鱼小丸子都放进冰箱,推开孟深卧室的门。一片昏黑中,晏棠惊悚地看见被子隆起一团。孟深在睡觉?晏棠下意识就想跑。可是孟深不像他,孟深有很多事情要忙,一般不在这个时间睡觉。说不定是生病了,晏棠回忆起孟深发烧时的样子,看起来是挺难受的。这下子他又走不掉了。
晏棠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轻手轻脚来到床边,蹲下来。借着窗外的微光,他侧着头一看。对方倏然睁开眼,把晏棠吓得原地蹦了起来。两个人同时叫道:“我靠!”
床上那人手忙脚乱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和晏棠面面相觑。晏棠看着杨升那张睡肿的脸,简直气笑了:“原来是你。”
“呃呃呃是你啊,”杨升从床上爬起来,“我以为遭了贼。你”
“我来拿东西,”晏棠先发制人,拿走了床头柜上的“老人与海”,“这是我的。”
“好好好,是你的是你的。”杨升慢慢回过味儿了,看着晏棠的表情复杂起来。晏棠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儿?”
“宿舍不想待,我自己跟人合租,也闹心得慌,”杨升慢吞吞地说,“我刚把片子彻底定了,累得想死,借孟深这儿回回血。你别跟他说昂,他已经把我赶跑过一回了。”
好嘛,孟深这儿变成街心花园了,谁都能进进出出啊。晏棠莫名其妙地气死了,语气很冲:“孟深他人呢?”
“去行山了吧,”杨升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试上一个微电影,其实就是广告片,在行山那边取景。昨天走的,可能要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