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晏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哦。我不知道。”
水没了,杨升去冰箱拿可乐,回来丢给晏棠一罐,斜着眼睛偷偷打量他,咂摸出一点门道:“你来找孟深求和。”
“开玩笑。”
“那些卤味请我吃的?我正好饿了。”
“我想买就买啊。”
“别这么冲,”晏棠越来越生气,杨升却几乎眉开眼笑起来,“想挽回一个人,是很珍贵的心情。不丢人。而且我真的饿了,让我吃吧。”
“你他妈”晏棠百口莫辩,最后颓然倒在床上,“吃吃吃,吃完滚蛋,以后不许来了。”
“占有欲好强啊……就这么爱吗?”杨升欢天喜地抄起筷子,胡吃海喝起来,“不过孟深也很爱你,真的。爱得都变态了。”
晏棠已然心力交瘁,他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回道:“但愿吧。”说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70
这年的夏天热得有点不寻常,热得像一场气象灾害。孟深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汗流进眼睛里,头昏脑胀,差点一头栽进修缮中的下水道。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出租屋门前,掏出钥匙,打不开门。孟深愣了愣,擦一把脸上的汗,再试,还是不行。孟深翻出备用钥匙,一看,这钥匙长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再仔细一看,锁也换了。
有一瞬间,孟深以为自己走错了人家。他反复确认几遍,终于冒着被告非法入侵他人住所的罪名打开了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孟深拖着行李箱快步进门。空调开了十七度,怪不得。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个人缩成一团裹着毯子,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茶几上一堆零食袋子,屏幕里在放《美丽人生》。
孟深拿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叉着腰来到沙发旁,端详晏棠。晏棠埋着头,孟深只能看见他圆圆的发旋和长而蜷曲的发尾。孟深蹲下来,轻轻扯开毯子一角,晏棠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孟深“哎呀”一声:“怎么感觉没有呼吸了!”作势把手伸进毯子里感受心跳,“还活着吗?”
晏棠大喘了几口气,以示生机。孟深说:“活着就好。”他拖了一把小板凳,坐在晏棠的脑袋边,吹空调。吹了一会儿,晏棠的脸越来越红,伸出双手,五指分开,闭着眼朝孟深的方向施法:“走走”
孟深认出来,这是《美丽人生》的桥段,主角从好友处学到,这个姿势能实现心愿,这是心念的力量,是叔本华的哲学。孟深不能不尊重哲学,他起身,慢慢地后退,背靠着厨房门框:“退不了啦。”
晏棠猝然睁眼,从沙发上跳起来,奔向卫生间。孟深哈哈大笑起来,确保晏棠能听见他的笑声后,进门去厨房洗苹果。过了不久,嗯,大概半个多世纪吧,晏棠若无其事地走出卫生间,端坐在沙发上。孟深坐在沙发另一头,晏棠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嘿,你来了啊。”
“嗯呢。”
“这个房子……挺不错的。”
“确实。你吃苹果吗?”
“谢谢。”晏棠两个膝盖互相摩挲着,接过孟深递的苹果。
“你为什么会在我住的地方呢?”孟深礼貌地问。
晏棠舔舔嘴唇:“是这样的。我之前和我对象闹分手,喝酒了喝得很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了……唉我差点无家可归了。”
“啊,原来是这样,”孟深同情地说,“我的门锁刚被人换过,幸好你还能进来。”
“……”晏棠撇撇嘴,可怜巴巴道,“同学,你让我在这儿住一阵子吧。帮帮忙。”
孟深长久地凝视着他。晏棠看起来紧张极了。少顷,孟深笑了笑:“可以。交房租。”
“好呀好呀。”
“我平时事情多,帮我养养鱼养养乌龟。”
“简单。”
“做饭会吗?”
“呃,更擅长吃。”
“行,也算一门技术。”孟深矜持道,“先住一阵子试试吧。”
晏棠顿时眉开眼笑,忘了之前的龃龉,上前拥抱孟深:“表达感恩之情。”
没过多久,他们先后出门去上课,晚上十点,晏棠再次出现在孟深家里,孟深还没回来,晏棠换上他的旧T恤,跑到厨房里下面。他现在煮面是已经轻车熟路,煮到一半,孟深回来了。调料的香味飘了满屋,孟深倚着门框,看晏棠下鸡蛋,被溅出来的水花烫得跳脚,忍不住笑出了声。晏棠扭过头:“不许笑。”
“抱歉抱歉。”
“没事干就洗澡去。”
“好的好的。”
洗完澡,对着吃面,吃完面孟深洗碗,浇花,看乌龟和鱼。晏棠把他们都喂得很饱,来日可期。晏棠大剌剌地瘫在床上玩手机。孟深坐在桌前看看片子写写东西。这样安宁的氛围之上又另有一种奇异感受盘旋,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晏棠问:“你去行山拍微电影了啊。”
“嗯。一个小角色,没几个镜头。但是剧组统筹很烂,硬是拖了两天。”孟深说,“我还去话剧院看话剧了。演的喜剧,本子很套路,但是演员演得很努力。”
“行山话剧院很好啊,”晏棠说,“以后说不定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可能还能当台柱子呢!”
“怎么睁着眼睛就发起梦来。”孟深低低地笑了。
“到时候我没饭吃,就天天找你蹭饭。”
“行山离首都很远呢,你得打飞的,一来一回够吃一年的面。”
“我也可以去行山。”
孟深不说话了。晏棠皱起眉,正想发出什么质问,手机铃声响起来,晏棠怔了一下,心中的安逸感被打破,一股烦躁重新涌上心头。孟深问:“怎么了?”
“没事。”晏棠说,他接通了电话,“喂?”
“明天周末。出来吗?”祝祝说,“还有我们工作室几个小姑娘。”
“没时间,不想去。”
“你拒了好几次了哦,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我作为挡箭牌应该快失效了,你爸妈肯定还会想别的馊主意。”
晏棠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话。孟深起身坐在床边:“怎么?约你去玩?想去就去啊。”
“孟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