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深眯起眼。陈一说：“在片儿里看过。”

孟深归置好了情趣道具，让陈一将外卖掏出来，几道铜原家乡菜。他去冰箱拿啤酒：“她怎么样？”问的是连婵。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看方向是回你们学校了。应该没事。”陈一一边摆菜，后怕地说，“你不知道，我快紧张死了，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幸好她自己跑了。不过，你就不怕你这样，正对了她的胃口？”

“我能看出来，”孟深淡淡地说，“她不喜欢这种。”

“那你还挺厉害，”陈一说，“我看都是俩眼一嘴一鼻子。”

陈一抱怨的时候，眼睛睁得更圆了，孟深觉得特别诙谐，乐不可支起来。此前他交代陈一在楼下等着，要是过半个小时连婵还不跑，陈一就给他打电话，然后上楼敲门说外卖到了。横竖得想办法打断他们。陈一说：“我就怕门一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放心，长针眼我赔医药费。”孟深和他用啤酒罐碰了杯，啤酒顺着口腔滑入喉头，冰凉畅快。陈一吃菜喝酒，心情好起来：“你不喜欢人女孩儿，拒绝不就好了，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人家说不定回去就在社交平台发帖，坏你的名声。”

“要真这么简单倒好了。”

“还有你和那哥们儿晏棠，”陈一一喝酒，想说啥说啥了，“我是不懂你们……的事哈，但是怎么说分就分了。他出轨了？”

“没。说不定是我想出轨呢。”孟深说，“赶在出轨前分开，大家不是都体面？”

陈一皱着眉打量他，缓慢地摇头：“你有问题啊兄弟，太悲观了。你在乎体面？难说吧。我以前听说过一个心理学上的词，叫，叫”

“吃你的菜，不是喊你来当弗洛伊德的。”孟深又强行跟他干了一杯，陈一于是老实闭麦了。吃完饭后收拾了一下外卖盒子，陈一向他告别，他说：“改天再一起喝酒。”

陈一笑呵呵的：“行啊。就是太忙了，等过年回铜原，哥请你吃烤羊肉。”

“谁还没吃过个烤羊肉了。”孟深笑着把他推出门去，回房间，开始看MV的剧本。歌手是音综里出来的，打的是原创招牌，和公司一起卯着劲想搞出一首代表作。

孟深演的是个男二，歌手要在这首MV中表现人生的诸多不如意，事业、爱情、家庭，孟深的男二就负责当他爱情路上飞扬跋扈的绊脚石。统共不知道有没有五个镜头。孟深看了两眼，陈一的消息发过来：我在你家楼下看见晏棠了。

孟深盯着消息，隔了几秒，陈一又说，他看晏棠心情挺差的，就没打扰他。再说这算什么事，怪尴尬的。

孟深坐着没有动，想了想，问：他打伞了么？

打了。

打了就行。孟深说：没事，快回去吧。今晚谢谢你了。

孟深看了一会儿剧本，起身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澡。满室的牛奶味。洗完澡，去阳台晾衣服。雨停了么？

孟深探出头去。早就停了，万籁俱寂，地面湿漉漉的，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的水光。天上星星也很亮，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过了几天孟深才听谭司起说，平以杉搅黄了晏棠和他女朋友，然后在晏棠找他对质的时候跟他告白了。听听，这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平以杉接着说，他本来还能继续等着晏棠、守着晏棠，可是他爹嫌他太不成气候，马上就要将他打包至加利福〇亚重新做人，不由他愿意不愿意。平以杉说：“棠哥，晏棠，就算你的心比石头还硬，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一点儿也没被我捂热吗？你想爱谁爱谁，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怎么就不能也爱我一下？”

还是在那个酒吧里，晏棠只觉得以后这地方是来不得了。他大为震撼：“捂热？你捂什么了？你骗人家女孩儿还是我给你擦的屁股！”妈的，不说还好，想起这事晏棠就气得头疼，要不是他，孟深……

“那是因为她不是我对的人，”平以杉振振有词，他现在不像傻狗了，像一条生气的狼狗，“你也没有遇见你对的人。凭什么我们不能试一下？”

晏棠跟他说不通，转身就走。平以杉没有追着他，声音忽然不暴躁了，反而镇定得有些吓人：“你不会还想着孟深吧？他都有女朋友了。他那种男的，一看就喜欢女的。”

“操你大爷，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晏棠彻底烦了，“我就算想着他又怎么样？人家挺好的人，”他转身，凑近了平以杉，“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时还是我上赶着给他操呢。”

下着雨，晏棠无处可去。他今天开车，到处晃了几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孟深出租屋的巷子口了。来干什么？晏棠问自己。他跟孟深又没什么话好说。那么一个人。

但是在这样潮湿的雨夜，他很想念一个舒服的房间、一条柔软的浴巾、一碗面……他想他。

晏棠下车，来到出租屋楼下，点了一支烟。这个时候孟深在干什么？做饭，看电影，或者干点什么案头工作。也有可能他把连婵带回来了。他们做爱吗？没法想象。孟深跟女的做爱是什么样？多少怜香惜玉一点吧，不然就他那德行，晏棠受得了，人家女生哪儿行啊。

晏棠抬头看着亮着灯的阳台。安安静静的。他抽完一支烟，又等了一会儿，雨变小了。平以杉给他发消息，低声下气地摇尾巴，说自己没控制住脾气，不动脑子乱说话了，棠哥真对不住。棠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赔罪。还发了个可怜巴巴的狗子表情包。

晏棠觉得有点冷，他最后望了一眼那阳台，转过身去，一跳一跳，跨过水坑回车里去了。

孟深和连婵分手的消息和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传播的速度一样快。大家都暗暗咋舌，这才过了多久。连婵见了孟深就绕路走，脸冷得像冬天的俄罗斯。孟深还那个样子。孟深这人吧，不和人交恶，但也亲切不起来，总隔着一层，让人觉得不坦诚。这一遭过去，班里的所有女生都对他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

不过话说回来，又不是中学生了，不玩班级排挤那一套。形体课搬道具，孟深后面跟着晏棠，搬同一个木架。孟深说：“我们转过来，我倒着走。”

“你”晏棠说，“为什么啊。”

“我倒着走比较稳，不容易摔。”

晏棠翻了个白眼，什么经典答非所问。他还想开口，孟深“啧”了一声：“小心路。”

“哦。”

到最后也什么都没问出口。知道孟深和连婵分手，晏棠心情疑惑但愉快。谁不愿意看自己的前任过得不好呢开个玩笑。他想，自己都能演祝祝写的剧本，凭什么和孟深分开后就要老死不相往来？没这个必要啊。

晏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谈恋爱那就不谈呗。他心中蠢蠢欲动，孟深没他以为的那么好，但当个聊天的朋友总还是行的吧。

孟深注视着他，什么也不说。或许晏棠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做一些计划，或许他只是心血来潮。无所谓。过了两天，孟深请假去拍MV，早早做完妆发。他穿得西装革履，还梳了油头，他要扮演一个人模狗样的“成功人士”。主演的歌手迟迟不来，孟深掏出手机看时间，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竟然是平以杉，声音很焦急：“深哥，棠哥路上被车撞了一下，现在正在往医院去”

太阳太大了，孟深感到微微的眩晕。可是紧接着，晏棠的声音从手机传来：“我没事。让他滚。”

40

孟深转身往片场外走，走了几步，想起还穿着人家的衣服呢，脱掉西装外套，松开领带放在一旁，继续走。迎面碰见歌手身后跟着妆发助理，孟深像没看到，跑了。

路上拦了一辆车，师傅问您去哪儿啊，孟深说去医院。师傅笑了，百十来家医院呢，都遛一圈儿？孟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拿出手机，发现晏棠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孟深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还有力气拉黑他，说明确实是没事儿。

返回片场，衣服已经不见了，孟深去找导演道歉。歌手正在跟导演吵架，说布景不行剧本也不深刻，还有找的演员：“我在这儿辛辛苦苦拍镜头，他们倒不知道跑哪里逍遥去了哈？”

孟深说：“抱歉，我”

导演和歌手一起看他，孟深说：“刚才有点意外，非常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确实总在发生许多意外。”导演点点头。

孟深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