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他扭过头,握着刀要往二楼去,但在经过卧室的时候他忽地停了一下,红着眼去看这个房间,只觉得无形中有股力量在提醒他,牵引他再进去。钟权握着刀壮胆,再带着满腔的愤怒闯进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冷清,一切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可现在却变得无比阴森,到处都蔓着鬼气。钟权僵硬着脖子,慢慢地转动起脑袋,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童言稚语再度冒出来,变得更清晰了,字字在敲打他的耳膜。

锋利的刀刃在墙上一划,狠狠割出好几道划痕,钟权癫狂地去撕那些墙纸,抓着缺口处用力一扯,漂亮的墙纸撕开,露出里面血红的一块。

点缀的色彩都被野蛮地扯去,露出里面斑驳的墙壁,钟权甚至推倒了衣柜,挪开沙发书桌,把所有的墙纸都撕掉,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他脱了力地倒到地上,已经被冰冷的恐惧彻底吞没。这四面墙就好像远古的祭祀物,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咒,反反复复地涂抹,一层叠着一层,血色完全渗进了墙里。每一个字符都是那么的扭曲诡异,像千千万万具缠绕在一起的躯体,它们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能被藏在黑暗的诅咒里。终于被发现了,就开始汩汩地往外冒,就像是整面墙在流出血泪。

就是这些符咒,它们日日夜夜的遍布在墙上,化成一双双眼,暗夜里也睁大眼,监视着房间里的这对父子。

第二十章 回来

钟晨夕难受地哭着,为父亲的凶狠,又为父亲的背叛。他知道两个人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其实都没有跟爸爸赤裸地躺在一起过,爸爸却跟别人做了,就是不要他了,就是背叛!

钟晨夕越想越难受,哭得浑身都在打颤,离开了爸爸,他就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直到一双手臂环住他,把他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秦叔叔,只有秦叔叔还会安慰他。

秦泯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是那么温柔:“别哭,爸爸在这里。”

钟晨夕应该摇头说:你不是我爸爸。可是这次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被伤了心,他到刚才为止都还在等爸爸过来,可是爸爸没有,他连身影都不见。他跟别人躺在一起之后,真的就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了。

只有秦泯还抱着他,为他擦掉眼泪,嘴唇还贴上他的脸亲吻,钟晨夕也只是略略躲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推开。

哭了好一阵了,他心里依然难受,泪眼朦胧的还在小声叫“爸爸”。一样的伤心处,他想起了姐姐。姐姐就是这样死掉的,因为爸爸也不要她了,爸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姐姐就只能绝望地上吊。

钟晨夕又难过又害怕,手抵住了秦泯的胸膛想要推开。他低着头闷闷哭,秦泯却看出了他的心里所想,直接问他:“是不是想起姐姐了?”

钟晨夕吸着鼻子,也点了点头,说是。

秦泯抚着他的头发,为他这句话激动得呼吸急促,一双眼都在放光:“宝宝,那让姐姐回来好不好,姐姐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钟晨夕抬头不解:“姐姐能回来吗?”

“可以。”秦泯忍着心中的激动,抚着钟晨夕的脸,只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只要宝宝答应,姐姐就能回来,你不心疼姐姐吗?”

当然是心疼的,钟晨夕已经收了姐姐的小熊,这段时间一直都好奇姐姐,也亲历了姐姐的悲伤,他当然知道那有多痛苦,如果姐姐能回来一定是好的,他也希望可以亲眼看到姐姐。

秦泯一遍遍地抚着他的脸,把他的泪痕都拭去了,慢慢揉着他的唇,像是要把他彻底地打开:“宝宝不心疼姐姐吗,他一个人在又阴又冷的地方,他真的很想回来。”

“姐姐……”

“帮帮姐姐,你帮帮姐姐好不好!帮姐姐回来,以后你就不会难过了。”

钟晨夕歪着头想,秦泯的手还覆在他的脸上,把体温传递给他。钟晨夕这时候的心里只有痛,他相信姐姐当初也是一样的痛,没有爸爸的日子是真的熬不下去的。姐姐还能回来,她回来就能见到爸爸了。

终于,他在秦泯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让姐姐回来。”

秦泯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强烈地打着颤:“好,好。”

他一说完就猛地站起来,然后把钟晨夕一把抱起。钟晨夕吓了一跳,他“啊啊”地叫着,但秦泯只是抱着他放到了一边的凳子上。他的脸庞发红,皮肤也变得那么热,都是被兴奋烧起来了。秦泯很快折回到床边,他挥着手把床上的玩偶枕头全部扔下,再扯着床单猛地掀开,所有的东西都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整个床板都露出来了,秦泯粗喘着,双手摸上光秃秃的床板,脸上现出一种痴狂的神态:“宝宝,宝宝,你马上就能回来了。”

他抓着床板的边缘往外搬,原来那上面还盖了一层。这看着是一张床,也是标准的床的尺寸,但整体都密封着,靠四个床腿支撑,看着就让人不舒服,尤其现在秦泯把最上面的木盖掀开了,更像是个床型的棺材。

木头盖子一掀开就冒出汩汩的冷气,整个房间的温度瞬时又降低了。钟晨夕冷得抱住手臂,他想到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时就感觉非常冷,可原来最冷的地方竟然在床里面。

秦泯已经把整个木盖都掀开了,猛甩到一边去,在地板上砸出沉重的一声。原来床里面是空心的,以它的空间里还能再放一副东西。秦泯跳进去,他抬手抚上了那口真正的棺材。

钟晨夕走过去,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棺材,透明的,冷森森的,里面躺着姐姐,他终于见到姐姐了。

秦星辰一如刚死去时的模样,他还穿着长裙,黑色的长发铺在脑后,竟又变得那么长了。秦泯屏着呼吸,凑近了无比小心地触碰着,手指轻点在他脸上,就仿若点着涟漪。这样触碰了好几下,终于他能捧住秦星辰的脸,他的呼吸又喷在秦星辰的嘴唇上,让他冰冷的唇瓣回了暖,透出一点红润来。

“宝宝,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他一只手扶在秦星痕的脑后,搂住他的腰马上把他抱了起来,他把人安置在高背椅上,并行的两张椅子,一张给钟晨夕的,一张给秦星辰。

“宝宝,坐过来。”

钟晨夕觉得害怕,可还是听话地坐过去,他偏过头去看姐姐,姐姐真的就跟梦里见到的一样。姐姐那么苍白,也是那么好看。钟晨夕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而那股恐惧感就在逐渐消失。姐姐真的好像一个玩偶,份外精致又份外惨白。本来以为是错觉,在梦里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跟姐姐有点像,现在亲眼看到了,原来不是错觉,看着姐姐的脸就像在照镜子。是因为这样,所以秦叔叔一直要他带姐姐回来?

他还在思索,额头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湿黏,是秦泯用手指在他额头上又点又画的,带着股湿漉漉的气息,额头上的东西还不停地往下淌,真像有蠕虫在脸上爬来爬去。钟晨夕觉得难受,抬手就想抹去,马上就被秦泯一把拦住:“别动。”

钟晨夕只能忍着,任秦泯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从额头一直画到脸上,终于画好了,秦泯的手放下,他后退一步,仔细审视起自己的杰作。

钟晨夕瞪着眼,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秦泯的手指上都是鲜红色的,浸满了血,粘稠的血液正顺着手指黏答答地往下滴,钟晨夕的脸上一片滚烫。

秦泯走过两步,也在秦星辰的脸上涂画起来。

第二十一章 扭打

钟晨夕和秦星辰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他们一致朝着秦泯的方向,就像是一男一女的一对双胞胎姐弟。钟晨夕怯怯地一会看看秦星辰,一会又看看秦泯,他满脸湿漉漉的血腥气,又不能抬手去抹,真的很不解,这样就能让姐姐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楼下却突然轰然一阵响,都是物品被推倒撞翻的声音,从这些失控的声音里都能猜想出当事人的暴躁。秦泯始终连头也不回,他慢慢笑着,他知道一定是钟权发现了,他看到一切了,他整个人已经被恐惧和愤怒包裹,但为了儿子,他还有勇气冲上来拼命。

钟晨夕被涂抹过的地方都在发热,先是满脸,然后又蔓延到全身。烧他的皮肤,也在剥他的皮肤,似乎是要把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剥离出来。钟晨夕热得好想站起来,可他的手脚僵硬,动弹不得,就像被绑在了这张椅子上,有一条无形的绳子把他从头到脚地捆住,一定要他配合,要他做什么?

“爸爸。”害怕了,他还是第一时间叫爸爸。

秦泯露出一点笑,幽幽地说:“不要怕,爸爸马上就来了。”他对着钟晨夕说,说完又转向了秦星辰,一样的话,更温柔更痴迷的口吻,满眼的珍惜要倾泻而出,“不要怕,爸爸马上就来了。”

秦星辰毫无反应,他离开了冰柜,整个人就像一滩即将化开的霜雪,他的四肢就如脱了节一般,瘫软的,是一种让人觉得十分诡异的姿态。他的脖颈忽然歪过去,就跟断了一般,他浑身惨白,却满脸滴血,恐惧到让人的呼吸都停滞了。钟晨夕泛出哭腔:“爸爸。”他晕晕乎乎,又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眨着眼,上下眼皮只是触碰到一下,猛然间就被扯到一片黑暗里。钟晨夕什么也看不见了,四周是涂了墨一样的黑,无边无际,了无人息,他伸长了手臂去摸,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爬,他张着嘴想要叫爸爸,可是喉咙里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钟晨夕只能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地方摸索,他急坏了,到底哪里才有光,他害怕,他要出去!

不知道到底爬了多久,钟晨夕再眨眼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前面打开了一扇门,那就是出口。钟晨夕就要喜极而泣,尽管他现在还发不出哭声,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用尽全力朝着那一线光跑去。随着他跑起来,那线光也在慢慢扩大,变得更亮了,仿佛一道门缝越开越大,就等着迎接他。

钟晨夕一鼓作气地跑过去,他抓着门把手猛地撞开,终于撞进了光里。门后是一片广阔的光明,一样的无边无际,本该温柔的光都显得刺眼,而面对着他的就只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的是姐姐,还在沉睡中的姐姐。

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钟晨夕哆嗦了一下,他被定在了原地,此刻这里有光,其实却是比黑暗更可怕。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如一条幽冷的蛇绕住他的身体缓缓游过。而姐姐醒了,姐姐的脖子一动,终于摆回了它正确的位置。秦星辰睁开眼,他细长的瞳孔也很像蛇,嘶嘶地吐红信,他的目标就是钟晨夕。

“砰”的一声,钟晨夕连人带椅子地摔到了地上,钟权扑在他身上,抱着他嘶吼,那吼声却越来越无力:“宝宝,爸爸来了!快跟爸爸说话,快点!”

钟晨夕一双眼睛木愣愣地盯着前方,就算受到这种冲击也是一动不动,连眼珠也不曾转一下。钟权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儿子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僵硬,可明明还有体温,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邪术,都是那些诡异的符咒!钟权悔恨不已,他抱起毫无知觉的儿子就要走,都忘了背后还有一道阴影,秦泯抡起椅子对准他的后背就是狠狠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