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简意，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听筒对面传来越来越重的呼吸，安简意沉默地听，心想，酒鬼应该察觉不到真心。

“算了，我干嘛问你这个。就算你有，应该也不会憋屈成我这b样。”

似乎也差不多。

语音终于播完，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停止。对面好像睡着了，好久没有新的消息发来。安简意没再回他，第一次的聊天结束了。他算了算自己的睡眠时间，发现已经快要不足六个小时。他紧急闭上眼睛，却一整夜都没能如愿以偿睡个好觉。

一整夜，他闭上眼睛，听了一整夜陆扬声哭着叫他的名字，即使磕磕绊绊得很明显，那也足以让他忘记掉那一分钟里有关于他倾心于他人的全部内容，只记得这个有关于自己的瞬间。

梦醒了，天亮了，安简意睁开眼睛的瞬间，看着窗外的阳光，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国外的那间屋子里。

但陆扬声不在身边，他变成了自己的大老板，身上皱皱巴巴的睡衣变成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装，此刻应当正坐在豪车后座，踏上了与他终点相同的不同道路。

安简意在床上缓了缓，从床上爬起身来拉开衣柜。伸向格子衬衫的手中途折返，在意识到时过境迁后也穿回了那身黑色的西服。

第4章

陆扬声到公司门口时，离其他员工的打卡结束时间还差二十分钟。这样的时间差已经算得上一句早，电梯口周遭等待的人零零星星，算不上挤。他往角落稍稍，将手里只喝了一半的咖啡顺手扔进垃圾桶里，同小陈一起站在电梯前等待下行。

“陆总，九点半运营部那边有个会，您之前说要去的。”小陈小心翼翼抬眼起来询问身前一步的人：“那现在还......”

“去。”

醇厚的黑咖啡带着热意下肚，陆扬声一直以来都喝不惯这个味道，今天却因为猛烈的困意不得不逼着自己多喝几口提神。为了避免和杨阮一起吃饭，他刻意提前些时候起床，囫囵几口后就推门离开，剩下一桌子饭菜无人问津。

根本没吃饱，饿得想死。陆扬声的烦躁几乎写在脸上，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气色在心情的影响下更灰败下去几分。小陈想起方才下车时候李叔的嘱咐，默默点开平板上的订餐软件，顺着平时自己吃的店铺精挑细选起来。

电梯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陆扬声同周遭员工一起往里头进去，和小陈一起站在电梯一角里。他闭上眼睛，听着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没等到彻底关合，又停下来重新退回轨道两侧。

安简意站在门前，同里头替他摁开了门的人道了声谢。他抬起头来，不大的空间里，一眼就看见站在一边的陆扬声。

他换了身衣服，比起昨天那套看起来舒适许多，没有那么硬挺的面料顺着肢体的线条自然下垂，安简意瞧他闭着眼睛，也没打算主动出声招呼。他伸手去摁过楼层，默默往离他最远的角落里挪动两步，随着里头的气氛一起沉默下来。

电梯停过两次，离开绝大部分人。安简意面朝着一排按钮，没有了人影的遮挡，他在有些扭曲变形的反光里注意到陆扬声正在盯着自己。

“早上好。”

拐过好几个弯的对视以后，陆扬声不再维持方才的缄默。他率先开口同他问好，引得里头另外两个不明所以的人迟疑着来回看了看。安简意原本想继续装聋作哑，电梯再次停下，电梯里就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他的秘书。他无可奈何，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同他齐平的位置，干巴巴的回了句早上好。

“九点半你主持的那个会我会过来，期待你的表现。”

“嗯。”

小陈夹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好奇得不行，见着陆扬声的脸上又不敢开口。直到安简意到了对应楼层，他侧头过来冲陆扬声说了声再见，迈步就要离开。

电梯门关合的最后一秒，陆扬声出声叫住了他，比了个夹烟的手势来抬起至唇边碰了碰又挪开，装模作样地吐出口气。

“别这么紧张，三好学生。”

安简意愣了愣，看着陆扬声微微弯起的唇角，终于露出点笑意。

“谢谢陆总。”他冲他摆摆手：“我先走了。”

“等会儿见。”

电梯门开始闭合，方寸大的空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小陈终于忍不住，他探头探脑向着一点点缩小的门缝外看过几眼，被身边的人一个眼神劝退，收回打量的目光，老实本分抱着平板和包杵在陆扬声身侧。

“陆总，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那我上次跟你说起的时候您还说要开了人家送警局.......”

“我也才知道不久。”

陆扬声双手揣兜，跑路的精神气因为方才的小插曲被勾回来许多，他怀疑咖啡已经开始起作用，要不然自己为什么还有闲情逸致注意到安简意的西装起了皱褶，公文包和自己的秘书疑似同款不同色这些细节。

不过不重要。他无所谓的想，淡淡呼出口气，又自然地衔接上下一次呼吸。

一缕清爽的香气从不知何处溢出，在自己身上的香水遮蔽之下坚强留存着，顺着气息钻进自己的鼻腔。陆扬声迟钝的反应过来，那似乎是安简意身上的味道，如今细细嗅到，同温煜的那个香水也是有些区别的，气味温暖很多，没那么清冽。

陆扬声后知后觉地再次意识到这一点，但很快又被抛之脑后。那场约好的会议作为他今天的第一项工作，在他简单整理过昨天送来的报表以后就快要开始。陆扬声带着东西到达门口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安简意坐在侧边第一个位置，黑色边框眼镜重新压上他鼻梁，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风格穿搭里多出几分理性的锐气。

几扇落地玻璃将整个会议室里映得如此通透，他背对着身后方才展露的朝阳，微微卷的头发边缘被染成太阳的色泽，金黄金黄的，看起来蓬松有柔软。

他推门进去，同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后入座，向身侧的安简意示意开始。电脑连接投屏仪器，幻灯片最前头两页是极为精简的自我介绍。陆扬声看着那几行精简到不能再少的字，小陈和人事部讨论几天的那份黄金简历就这样被他草率的一笔带过，他觉得有点好笑，换了个方向撑住脑袋，看他迅速切入工作介绍里。

盛轩的产品一直以牛奶与相关饮品为主，自上市以来的几十年来以亲民为主要标签，用便宜的价格和不错的质量口感吸引广大消费者，没有主要攻占的目标人群，在经历过这么些年的下沉市场后逐渐有些被新时代各种新型即食饮品品牌所打击，劲头不如从前那样强劲。陆扬声上任以来，一直想在这方面寻找一个突破，至今仍在摸索，尚未得见成果。

他看着眼前一页一页闪过的内容，安简意站在一侧，鼠标的声音一声一声在耳边响起，他看着上头简介干练的各种介绍，从好几张之前就察觉到，他同自己在意的方向似乎走向一致，很多方案的提出极具针对性，在具有极高的实施效果的同时又能满足他的需求，焕发企业新兴活力，跟着时代发展走得更长更远。

陆扬声听得很认真，看内容的时候时不时挪眼去看看站在旁边的人。安简意很高，看起来瘦瘦的，穿着那件西装外套虽然不显得违和，但总让人觉得同他不搭。陆扬声盯着那副黑框眼镜眨了眨眼睛，试图在脑海里搜索他学生时代的穿搭风格和长相模样，很快就自动宣告了失败。

毕竟他连人家名字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些细枝末节。

“有关于以后走向和注重点的讲述就到这里。希望以后我们大家都能够携手共进，将方才所说的希望变成现实，交出让所有人满意的答卷。”

安简意微微欠了欠身，再抬起头时，掌声充斥了整个会议室。陆扬声坐在最前头，一双腿自然地交叠起来，整个人笑眯眯地盯着他，刻意放慢了动作，一下一下对着他拍手。

鼓掌的声音吞没那一瞬间自己突然暴涨的心跳，安简意很快地挪开眼睛，即使他如此渴望那束目光能够如同方才那样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些时间。他回到自己的位置里，身边的人清清嗓，几句赞美听起来满是官腔，他关掉电脑，收好东西，在陆扬声说散会之后第一个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安总监，你先留一会儿。”

安简意停在原地，他转过身，陆扬声已经走到他面前。手里扣着电脑的手指下意识锁紧，他被外头的日光晃了眼睛，隔着眼镜总觉得睁不开。

直到其他人全都离开，会议室里重归安静。关上的门隔绝掉外头热闹的声音，陆扬声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伸手接过放上桌，再抄起手来重新看向他。

“看你的简历，之前实习和入职过的公司远比盛轩更适合你，也更具有发展潜力，为什么想要回国来进盛轩工作？”

没了东西的遮挡，垂在身侧的手显得略有些空荡。安简意扶了扶眼镜，看着眼前人那双含笑的眼睛，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多个画面，最后一齐化为虚空，全都化归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