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我们消失得太突然,它有点不适应。”

原本平静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缕清浅的笑,安简意低下头去,陆扬声蹲在原地,因为头发和光线的原因,自己的视角只能看清他微微弯起的唇角,带着漂亮的弧度停留在脸上,安静又迷人。

很快的,安简意放走了面前的小猫,站起身时冲他伸出了手,将他从地上轻轻拉起。

他站在他身侧,微微高出个发顶。侧头的动作半途废止,安简意重新走回自己房门前,手已经摁上了灯的开关。他侧身过来,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

“明天......”

“你....”

又是一回默契的同时开口,只不过这次安简意不再主动为他让出说话的空隙。“咔哒”一声,已经拉开的门又被他关上,安简意向着陆扬声重新靠近,暗色的光晕落在他身后,留下一片带着颗粒质感的阴影。

“明天还有应酬吗?”

熟悉的,带着温热体温的香味淡淡的弥散在身周,微微高出自己一点的人很礼貌的站在一步开外,声音小小的,打探的话听起来也让人不觉得烦。

“没有。”陆扬声本能地摇了摇头:“是....你有什么事?”

“可能会.....暂时搬走几天,我不在的时候,需要麻烦你照顾一下不乖。”

搬走?几天?几天是多久?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陆扬声显得有些呆滞。他看着安简意干净清瘦的侧脸,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

“....噢,我不是要管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没事,我没往那方面想。”

安简意冲他摇头,手往脑门上摸了摸。

“这几天部门里有人得了流感,今天感觉好像有点被传染,不想你中招,所以先出去观察一下。”

流感?陆扬声的目光扫过一圈他的脸,又低头看了一下两人相对着的脚尖。

如果真的会传染,那他不早就成了病毒携带者?

心里想想,但陆扬声才不会把这么破坏气氛的话说出口。安简意不动,只是蹲身下去将猫抱进怀里,捏着爪子一个一个检查起指甲来。人就在面前,半只脚还踩在浴室门前的地毯上,即使安简意已经穿好了衣服,陆扬声还是不停的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脑海里的画面在不停的穿插,昏黄灯光下水色淋漓的脸,发红的眼角,薄薄的唇瓣烧出鲜艳欲滴的红,将炙热和沸腾一起引渡到他的身上。还是一样,陆扬声自暴自弃的想,只要脑子里有过一次联想,这些难以启齿的画面就会不停的同现实纠缠,安简意穿戴得越严肃整齐,越让他感到一股带着破坏冲动的兴奋。

但一无所知的人仍旧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以为陆扬声应当一口应下的,毕竟照顾一只很听话的小猫几天并不是什么难事。安简意不太明白他的纠结和犹豫因何而起,但陆扬声很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心里挽留的那点意味他想让安简意留下。

万一.....万一又闹进了医院怎么办?突然蹦出的念头成为唯一合情合理的借口,垂在身侧的手忽而有些无处安放,陆扬声原本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开口时却只剩下没名没分的后半句。

“干脆你就住在这儿吧。”他尽量坦荡的继续自己的陈词:“反正你影响不了我。况且万一要是你真的生病发烧了,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我还能帮你一起处理。”

“处理.....处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扬声总觉得安简意的语气里带着点若隐若现的笑意。灯太暗了,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戳破自己如此明显的指代。陆扬声抓了抓头发,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时,忽然感觉面前的人向着自己又靠近了一步,将最后那一点距离彻底抛去。

身高的差距因为安简意的倾身而消除,温热的体温似乎将他身上的一切全都变得具象化,丝丝缕缕好像从茧上剥离下来,形成一片片茂密浓郁的绿荫,将陆扬声一整个包裹其中,却并不让人不适。

面前人没动,只是背着手低头看他,细腻的皮肤被暗色灯光映出一层厚重莹润的光晕,挺立的鼻尖几乎就要凑近他面前,他微微垂着眼睛,居高的姿势却摆出顺服的神情,陆扬声被这股莫名其妙的气氛挠得心口酥麻,他想要后退,却被那道几近于请求的眼神轻轻柔柔缠绕住脚踝,钉在原地,无法逃离那片如盖般繁茂的绿荫的包围。

“不,不是处理。”他迫不得已摇了摇头,咬着牙关偏头过去,不再看向他的脸:“你想想,万一你再生病,你这四下举目无亲,空无一人的,就凭我俩现在这个关系,你要是出点什么事,第一个负责的不就是我吗?”

“综合考虑一下,留在这儿对我们都好。”陆扬声试探着看向他:“你.....你觉得呢?”

“好。”

安简意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没有多问多说一句,就向着原位退了回去。重新拉开的距离让方才破裂的分寸感瞬间愈合,方才的一切短暂得就像错觉,陆扬声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随之一起上下滑动着的喉结,声音好像延迟了好几秒才传得进自己的耳朵里。

“老板,请四天病假,批吗?”

“行,行。”

他又说了句谢谢,伸手去再一次推开了房门,好像故意一样吊着陆扬声,不说出那句他想听见的话。心头莫名的忐忑浮躁让他变得有些心急,陆扬声上前一步,拖鞋拍在地上,同那声刻意停顿发出的吱呀声重合,他看见安简意转过头来,冲自己歪着脑袋,轻轻的,慢慢的笑了笑。

“晚安。”

第33章

天还没亮,陆扬声先醒了。

时节刚过立夏,进入五月以来,陆扬声在家的作息时间因为工作变得异常混乱,好几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安简意留下的早餐午餐全都凉了个透。他慢悠悠吃过以后收拾好盘子,洗漱后换身衣服,又得出去接着应付下一场饭局。桌上准备好的胃药大多时候伴着一张留着字迹的便利贴,提醒他尽量逃酒,少喝一些,有时还会多备注一句饭菜还有多的,不够自取。

昨晚大概是最近他唯一一天还算正常的入睡时间,外头不明亮的天蒙着厚厚的云,不需要看时间,陆扬声知道自己醒得不是时候,正打算继续睡时忽而又想起些什么,他翻身坐起,在一阵用力过猛的晕眩后扶着床沿起身,打开门往外走去。

他路过安简意房间门口,还未走近就看见蹲在门口仰头看着什么的不乖,它看起来有些急躁,来回的走来走去。陆扬声蹲下身,安抚般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关紧的大门将背后的一切都遮住,他站在那里,却凭着直觉感到一阵担心。

这流感还真是厉害。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放轻了脚步,带着猫拐向厨房,替它收拾好猫砂,添好了粮和水。困意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消散去大半,陆扬声揉了揉眼睛,顺道将自己整理干净,整个人无所事事躺倒在沙发里放空。

不乖蹲在角落里,将每一粒猫粮嚼出嘎嘣嘎嘣的脆响,蒙蒙的第一缕晨光落到窗台上那朵待开的花上,陆扬声静静盯着那个花苞,忽而转头去看向鞋柜上那个插着花的花瓶,里头那束勿忘我开得正好,雪白的色泽在夏天看起来格外清新爽利。

两个月,他一直未曾察觉,原来安简意一直默默换着花瓶里的花,那时他说会记得换水,让它活得更久,没想到最后竟然用了这样一个笨拙又费时费力的方式来延续。陆扬声第一次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后悔,每次摸黑进门时都只顾着闷头往房间里冲,竟然没发现那瓶子里的花束都是什么时候略微变了样子。

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情况,陆扬声已经分不清楚。屋子里每个角落好像都蔓延着安简意的味道,一丝一缕环绕着往他身周靠,一阵又一阵吹进屋里的晨风就像一双又一双催着他起身的手,推着他往厨房里走,然后烧了壶烫烫的热水,跟着教程费劲的煮出一锅勉强能吃的菜粥。煮烂了的米一粒一粒炸开变软,融化在水里,成了经不起任何搅动的糊糊。陆扬声扶着桌面,略有些头疼的看着锅里的东西,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准备好预定最早的那一份外卖早餐配送。

他给安简意批了假,但自己还得去一趟公司。那点小事儿却偏偏非他不可,陆扬声不愿意跑这一趟,却也不得不将人暂时留在家里。在那之前,他起码得保证人和猫都不会被饿到昏迷。

页面上的店铺一家一家划过去,时间太早了,连早餐店都还没到外卖营业时间。陆扬声抬头,往厨房侧边的小窗外看过一眼,朝阳一点点冲破云雾往山头上跳,他看着时间,选好了外卖后又转身去看着自己煮的那锅东西。

陆扬声凑近嗅了嗅,虽然卖相不好,但闻着还行。他抽出旁边的汤勺舀起些尝了一口,在高温之下勉强品出一点味道似乎口感也还行,只是和安简意本人做的远不能比。

秉着不想浪费粮食的原则,陆扬声不打算给自己再多点一份早点。橱柜里放着烘干消毒好的碗,他随手从里头取出几个来放在一边,摁开了头顶上抽油烟机的灯,撑在灶台前头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放在手边的瓷碗被挪开,一只瘦削的手取代了他的位置。安简意静静的出现在他身后,蓬乱的头发挡住些许眼睛,满是皱褶的睡衣堪堪挂在身上,走路无声无息,陆扬声察觉到靠近的热度,转身过去看时差点被吓掉半条命。

“.......!”

惊呼的后半句很快被接下来的动作塞回嗓子眼里,陆扬声肩头一重,手中发烫的汤勺还没来得及放下,安简意靠上他颈侧,从后往前抱住他的半条胳膊,看起来精神萎靡,却有些莫名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