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九桉和清岩根本不敢睁眼看,萃辛倒是能睁眼,可那一双早就哭得红肿起来,清崇和年川难得露出不忍的表情,沉默地伫立一旁。
年宜自责柳姳音因为自己才出了事,眼泪挤在眼眶里,帮着赵太医为她施针。
裴璟辞来回一刻也不敢歇,进门直奔柳姳音,把手里的毒药递给赵太医。
众人以为裴璟辞弃柳姳音不顾了,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看到他递给赵太医一个药瓶,都以为是他拿解药回来了,纷纷露出期待的眼神。
裴璟辞却是摇摇头:“没有解药,这是她中的毒,不知道有没有用。”
齐九桉嚷道:“裴璟辞,我真是高看你了,连解药都没拿回来,你对得起阿音吗!”
“安静,都退远些。”赵太医黑着脸,呵斥道,打卡药瓶,仔细闻了闻,最终确认这是什么毒药。
众人看向赵太医,他沉重道:“是亚楼传来的噬魂散,毒性强烈,能慢慢侵蚀人的经络和五脏六腑,卫国尚且没有药能解这毒。”
“不过,”他忽而话锋一转,开口给了裴璟辞一丝希望,“亚楼应该有它的解药,一般只在贵族之间流通,若是能找到便能立刻解了毒。”
裴璟辞急切道:“我这就派人去亚楼取药,但是阿音这样能撑几天?”
赵太医摸着胡子,言语中略有一丝骄傲:“此毒我之前有所研究,我所配制的药虽不能完全清除毒性,但能有效压制,可保她最少三日性命无忧,不过还是要尽快拿到解药,否则毒性侵袭京洛,会对她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
裴璟辞重重点头,黑润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光亮,绝望忐忑的心像被一双手稳稳托住,他感激似的看向赵太医,从未觉得他的本事这样高强。
“三日,三日足够了!”他迫不及待出发,对赵太医说,“我这就去取药,您要用什么药尽管和璟王府的人提,务必保证她的性命。”
裴璟辞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最后看了柳姳音一眼,眸光澄澈,神色哀伤又充满希望。
默声道,阿音,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伴着清晨的曦光,灿烂的朝霞爬过房间窗外一角,裴璟辞的背影显得坚定而急切,所有都盼着他早日归来。
-
裴璟辞是找洛兰公主拿的解药,亚楼王廷仍旧在兰渺伊部落的掌控之下,洛兰要想送解药出来本应很难,好在赫蒙知晓了此事,特地护送洛兰到边境给裴璟辞送药。
洛兰把解药递到裴璟辞手里时,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安慰他:“没想到阿音姑娘竟被人害得如此,不过你放心,噬魂散只是看上去吓人,有药控制后日后身体不会有大影响的。”
赫蒙锐利的眼神盯着裴璟辞,一言不发。
他算是理解为什么那女子要说“恨”裴璟辞了,遇上他她算是倒霉了,只希望她能早日康复吧。
赫蒙仰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竟也不自觉为她祈祷着。
原本最快要五日的路程,被裴璟辞硬生生压缩到三日,他连续几天几夜未眠,终于在第三日夜里顺利拿着解药回了定远侯府。
看着年宜喂柳姳音吃下解药,裴璟辞悬着的心才稍稍松快一些。
他问赵太医:“她多久能醒?”
赵太医摸了柳姳音的脉搏,脸色稍缓道:“放心,她体内的毒乖得很,又服用了解药,最早明早就能清醒,等她醒过来再服些汤药,好好养一养,就能和从前一样了。”
裴璟辞擦着头上的汗珠,脸颊泛起喜色:“好,我今夜就守在这儿,直到她苏醒。”
“璟王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齐九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走到裴璟辞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连续几日都没有换衣服,裴璟辞此时衣袍都沾了很多灰尘和泥土,好几缕发丝都凌乱地垂落在他额头,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饱经风霜,像是老了好几岁,平日里光风霁月的璟王殿下看上去很是狼狈。
齐九桉很感激他千里迢迢为柳姳音取药,可柳姳音中毒终究是因为裴璟辞,他断不可能让他再留在柳姳音身边。
“裴璟辞,你还是不要再接近阿音了,我想她应该也不想见到你了。”齐九桉出言要赶他走。
裴璟辞讥讽地笑:“她想不想见我,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吧。齐九桉,你只会嘴上说护着她,别忘了她的解药还是我拿来的。”
赵太医见两人将要争执,背着药箱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齐九桉眼神怨恨,听不得裴璟辞说这种话,反笑他:“可是伤她最深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裴璟辞脸色愣住,眼神下意识躲闪,柳姳音中毒,确实是因为他,他难以辩解。
他垂眸望向柳姳音,她已经比前几日好多了,至少脸色逐渐有了血色,呼吸均匀有力,不再像个死人了。
想到那日她快要死了的模样,裴璟辞就觉得后怕,心中的愧疚之情愈发浓重。
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裴璟辞顾不得齐九桉,心疼地走向她,被齐九桉一把拦住。
齐九桉看他的表现,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裴璟辞的软肋:“若不是因为你,她会遭此一罪?”
裴璟辞心里乱极了,眼皮也有些沉重,本就睡眠不足,身心俱疲,又被齐九桉这么刺激,他一时也顾不得轻声说话,语气暴躁地怒吼:“我承认,是我害了她,可我难道连看一眼都不行吗?说起来,我和她才是最亲的人,你怎么样都只是个外人,不要再对我一副正宫语气赶我走。”
“你……”齐九桉被气得无法反驳,却还是将柳姳音牢牢挡在身后,义正言辞道:“就算是外人,我也不能放任你肆无忌惮地伤害她。你最好离阿音远一点!”
争执声中,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低得如蚂蚁一般不引人注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柳姳音嗓音低哑,努力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他不是外人。”
裴璟辞和齐九桉双双放下争执,跑到柳姳音床前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柳姳音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两张俊朗不凡的脸,一张脸干净整洁,带着欣喜的笑,而另一张脸上凝着血丝和灰土,那么年轻却好像遭遇了万分艰辛困苦。
齐九桉率先开口:“阿音,你终于醒了。”
她醒来的时间比赵太医预估的还要早,看来解药果然是厉害。
其实柳姳音早就醒了,这毒药当真奇怪,她的意识常常是清醒的,她能听到身边人说话做事,可她却不能做出回应,毒药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只能听着那些人在自己耳边哭泣。
她抬眸,和裴璟辞对视了一眼,只一眼便立刻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