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裴璟辞却已是满足,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眼眸中似乎盛着泪水,虽然始终沉默,可看着柳姳音醒来,他也算安心了些。

齐九桉又问:“阿音,你刚刚说什么?”

柳姳音浅浅露出微笑,看着齐九桉肯定地说:“我说,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朋友。”

裴璟辞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心中郁闷极了,想要开口同她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

得到肯定的齐九桉隐隐得意,但还是首先关心地问:“你有没有不舒服,需要不要找赵太医过来?”

柳姳音轻轻晃了下头,便感到头痛欲裂,咬着牙强忍不适,对齐九桉道:“世子,我想单独和裴璟辞说几句话。”

三个沉默了一瞬,齐九桉看了一眼裴璟辞,无奈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出去,你有事叫我。”

他猜想两人大概又有些话说,自觉退出房间,看着紧闭的门,他心里不是滋味,虽说这次柳姳音中毒因t裴璟辞而起,可到底裴璟辞也是不辞劳苦前往边关为她求得了药。

齐九桉担心,柳姳音会因此对裴璟辞心软。

齐九桉走后,裴璟辞才敢走近些,他自知自己身上脏污不堪,所以蹲在她床边,没有让自己碰到她半分。

他走近时,柳姳音才彻底看清他身上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她似乎很少见他这么疲惫邋遢、不顾及形象的样子,一时心情复杂。

他的手掌上有泥土有血渍,见她望过来时,还特意望衣服上擦了擦,明明那么困顿,却还是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生怕少看她一眼。

柳姳音咳了一声,开口却是尖锐的质问:“裴璟辞,看到我这样,你可满意了?”

第70章 苦茶 不是茶苦,是心苦」

“看我如此愚蠢, 自作自受,你该满意了吧?”

柳姳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戾气,好像在怪他害了自己, 也怨自己愚蠢中了奸计。

“阿音!你别……”裴璟辞不忍听到她这样说,焦急喊出她, 却意识到声音太大,怕把她吓到了,连忙止住了声。

他眼帘低垂, 声音也低沉下来, 愧疚又纠结道:“对不住阿音,这件事确实并非我的意思, 我没有让他们这么做,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待。”

“不用了。”柳姳音手肘撑在床边, 想要起身,却因为中了毒,手脚无力,只能这样斜撑着瞪裴璟辞。

裴璟辞见状, 又将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使劲儿擦了擦, 伸出手臂想要扶她, 却被柳姳音抬手挡住。

柳姳音语气强硬得不留一丝情面, 不愿与他接触, 仿佛像在驱赶一个甚是厌恶的敌人,缓声道:“你不必这么假惺惺,说到底我中毒是因你而起, 即便你说并非你本意,我难道就要相信你吗?”

“你不信我吗?”裴璟辞愣住,瞳孔一震,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信不信有这么重要吗?”柳姳音自嘲道,“反正都是一颗弃子了,能杀死最好。”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嘴角扯出冷淡的笑,即便她知道此事绝非裴璟辞的意思,可这其中的利益与人情关系她已无暇去思索了,她真的有些累了。

裴璟辞彻底压抑不住情绪了,想到自己这连日奔波为了她求药,几天几夜没合眼,回来也不愿离开,就是想等她醒来亲自和她解释,她怎么能不相信自己呢?她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呢?

他忽然发疯一般,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着自己,赤红着一双眼,忍不住嘶吼起来,诉说情绪:“你不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惺惺作态的人吗?我们相知相守四年,你有没有真正认识我!”

她被他抓的肩膀酸疼,拼命挣扎,在他的情绪感染下,她也激动失控地宣泄:“四年?四年算什么?你有真心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吗?”

“你只是把我当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训练我,给我一点甜头,然后让我继续无名无份的跟着你一辈子。”她梗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眼眶湿润起来,悲哀地说。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总是这样说,我待你这么好你为何还是这些想呢?我若是真的只把你当棋子,何须千辛万苦为你寻药?”裴璟辞摇头,抬手抚摸着她的脸。

与他的肤色相比,她的脸是那样苍白,即便因为情绪上涌而有了些许红润,可瞧上去还是一脸的憔悴,只是勉强打起精神。

柳姳音沉默不语,若是放在从前,裴璟辞这么做她一定会很感动,可是他做了让她无法原谅的事,她清醒知道,她因为他才遭受到这么多伤害的。所以今日他多她再好,她也没办法放下怨恨和误解。

胸口一阵翻涌,柳姳音忽感疼痛,来不及反应,下一刻一大口血从她口中喷薄而出。

裴璟辞扶着她,暗红色的血就这么突然喷在了被褥上、床榻上,还有一些落在裴璟辞的衣袍和她的衣衫上上,黑色的衣袍上浸湿一大片血污倒是不明显,可她身着素衣,胸前大半片衣襟都铺染着一层血渍,像开在雪山的红莲,是那般触目惊心,把裴璟辞吓得脸色一变。

他一边帮柳姳音轻拍着背,让她把嘴里的血吐完,一边朝门口怒喊:“齐九桉,快叫赵太医。”

柳姳音呼吸渐重,胸口的疼痛像藤蔓一样逐渐蔓延,明明痛得连呼吸都维持不住,却还是抓着裴璟辞的手,嘴角挂着血,如艳鬼一般,深深地望着他。

“裴璟辞你就放过我吧,行吗?我就这一条命,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往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桥,你和谁有关系我都不会过问。”

齐九桉带着赵太医着急忙慌地闯进门,一众侍女也跟着进屋,又是帮忙拿换洗衣服,又是去倒水盆……原本安静的房间里变得嘈杂忙碌起来。

裴璟辞眼眶又酸又疼,僵在原地,眼神受伤似的悲戚,盯着那一大片血,又看着柳姳音,紧紧握住她手,片刻后又松开。

人声喧噪中,柳姳音看见裴璟辞喉结轻微地滚动,听见他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妥协道:“好,我答应你,不会主动来寻你的事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起身从床榻上离开,柳姳音没想到他这么爽利,被他刚刚握住的指尖还残留的他的体温,灼热感逐渐加深,难以忽视,她的心脏在沉重地跳动。

柳姳音吐血是赵太医始料未及的,一面忙着诊治,一面命人帮忙,众人围绕着她的床榻前手慢脚乱地帮忙,齐九桉也在一旁焦急,人群来回簇拥,很快就把裴璟辞挤到了最外面。

与他们的慌乱想必,柳姳音却是心绪平稳,躺倒在床上,她微微侧头,在被众人环顾的外侧,人影交错的缝隙里,望见了眼神黯淡破碎的裴璟辞,像一只被遗弃的孤冷小狗,只能站在喧哗之外无望而落魄地看着别人。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在空中交汇,下一刻裴璟辞就主动收回了视线,转身消失了柳姳音视线范围内。

柳姳音心里忽然升腾起难以言表的奇异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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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辞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定远侯府的院子许久,直到柳姳音的房间恢复了安静,赵太医擦着额头的汗走出来,他才叫住赵太医。

“她怎么样了?”裴璟辞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赵太医叹着气:“没有性命之忧,把内里的毒血吐干净就好了,只是这次伤得太狠了,接下来得好好调养才行。”

裴璟辞点了点头,垂眸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