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宋景和张开口,却被灌了一嘴的风,让他唇齿干涩地说不出话,他想问这里有没有叫江颂驰的伤患,可话都到了嘴边,他却没有勇气问出来。

那名志愿者表现出足够的耐心等他开口,见他身上穿着黄色马甲,但脸色苍白,好心说:“你也是志愿者吗,是东区那边的吗?外面风太大了,要不你进来说?”

宋景和摇摇头,抿了抿皲裂的唇瓣,终于说出来:“请问你们这边,有没有登记过叫江颂驰的患者?”

“姓江?”志愿者用鼠标划拉电脑里的登记名单,揉了揉眼睛说,“稍等我找一下,人太多了,我也刚换班来这,你说的名字我记不清有没有了。”

宋景和的指尖死死掐着掌心,下唇几乎都被他咬出血,等待的这几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还未等他听到志愿者的声音,一旁亮着灯的帐篷钻出来一名带着无菌口罩,身穿蓝色V领手术服的主刀医师,对旁边的麻醉医师沉重地说:“通知这位江姓同志的家属……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料理后事……”

麻醉医师对主刀医师说:“……好像他的家属并不在这里,这边只有他一个人……”

凌冽的寒风将医生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吹进宋景和的耳朵,漂亮的脸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仿佛被宣判死亡的是他一般,天地好像开始无止尽地旋转,死神的锉刀已然落在他的脖颈之上,一股巨大的悲怆从心底迸发,灼伤他的经脉血液,他的双腿一软,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巨大的哀恸席卷宋景和的理智,他跌跌撞撞地朝医生跑过去,绝望的泪水糊满整张脸庞,眸光承载着破碎的悲痛,停在那位医生面前,泪流满面说:“医……医生,我……”

但开口早已泣不成声,他的所有勇气和决心,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宛如一个被凌迟的罪犯,每一阵风都幻化成一把无情的刀,割得他面目全非,割得他伤心欲绝。

“你是里面人的家属吗?”麻醉医师的喊声在宋景和耳边响起,“……同志?你有听到我说话吗?你要振作啊,节哀顺变……”

呼啸的北风无孔不入地钻进宋景和的身体,似乎要掠夺走他体内所有的暖意,宋景和打颤着牙关,浑身都跟着颤抖,又一阵风吹来,他宛如一片残叶般失去所有力气,双膝发软,朝地面跌去。

但想象中的阵痛并未如期而来,几乎可以绞杀人的寒风似乎被一堵结实温暖的墙给挡住,他落进一个充满力量的怀抱,一道熟悉且焦急的喊声在宋景和耳边响起,拉着他重回人间

“景和!”

【?作者有话说】

标题纠结了好长时间,唉,感觉这两章写的很沉重,不知道起什么标题……

◇ 第79章 “别哭了,宝宝。”

被江颂驰抱回去的路上,宋景和紧紧地贴近他的脖颈,用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去感知江颂驰的体温,大喜大悲后的神经发麻,再加上疲惫和高反,此时的宋景和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唯一会做的,就是死死搂住江颂驰。

蜷缩在那道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宋景和依旧后怕连连,从救助站到临时住所这段路,他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江颂驰的名字,哽咽的,抽泣的,害怕的,恐惧的……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宣泄这三十多个小时带给他的绝望和恐慌。

宋景和每喊一句,都能得到江颂驰的回应,轻柔的,低沉的,宛如春风吹拂走宋景和心头上的恐惧。怀里单薄的身形颤抖得厉害,江颂驰用脸颊蹭那冰凉的脸,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哄:“别害怕,哥在呢。”“乖,别哭了。”

没有听到宋景和的回答,但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却愈发收紧,近在咫尺的啜泣声让江颂驰心都快疼化了。他只好吻宋景和的发丝、耳垂、脖颈,用真实触感让宋景和安心。

江颂驰将人带到调研团队目前所在的临时住所,是安置区之外新搭的活动板房,为了确保这些远道而来的高素质人才的生命安全,当地政府早已将他们转移到这边安全带,也难怪宋景和翻遍了东西区,都找不到江颂驰的身影。

活动板房的房顶挂着白炽灯发着光,灯下徘徊着一个人影,是毕空靖。

此次考察人员团队因逃生及时,受伤人数不多,胡教授得知江颂驰受伤,特意托毕空靖送来药物,但来了之后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这把毕空靖吓出一身汗,四处找都没找到江颂驰,只好在原地等。

毕空靖时不时抬头看向出口,在发现江颂驰的身影后,他才猛松一口气,连忙迎上去,刚想开口询问,却看到江颂驰怀里还抱着个人。

毕空靖瞠目道:“江师弟,你的伤都还没好,怎么还抱”

剩下的话都被江颂驰做的噤声手势打断了,但宋景和似乎听出了言下之意,他的脑袋刚微微一抬,就被江颂驰按回去,继续抱着宋景和进入活动板房,将人放在简陋的行军床上,拉过柴油加热器,调至最高档。

毕空靖也跟了进来,还处在状况之外,江颂驰替宋景和掖了掖被角,刚打算起身,袖口却被宋景和的手拽住,迟迟不愿松开。

江颂驰安抚地拍了拍宋景和的手臂,向他保证自己不离开这间屋子,宋景和这才有些松动,慢吞吞地放开了手,眉头却蹙得更高,江颂驰看得心疼,在他额头上落了一吻,才转身看向师兄,拉着他走向一边,简短快速地解释了一下目前情况。

听到江颂驰说床上躺着的是他从A市飞来的男朋友,毕空靖不可思议地问:“西川现在余震未消,你居然放心让他过来?”

“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江颂驰的目光始终落在宋景和身上,“东区那边志愿者找到我,我才知道他也跟着过来了。”

毕空靖把药留给他,拍了拍江颂驰的肩膀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你男朋友看起来情况跟你刚来一样,有点高反,这些药里面有高原安和布洛芬,我一会儿去老师那里帮你领一个氧气瓶,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江颂驰说了句谢,送走毕空靖后,重新回到床边。

宋景和眉头蹙起,紧闭着双眼,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抖动,搭在被子上的手攥起,白皙皮肤下的淡青色静脉突起,是一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江颂驰用热水壶烧了热水,浸湿了毛巾,轻轻地擦拭宋景和的脸颊,脖颈,当毛巾擦到他的手,江颂驰才发现宋景和的手背刮开许多细小的口子,手心也磨出了茧,指尖被冻的青紫,可想而知这双手经历了什么。

翻开药袋,江颂驰找出云南白药膏,动作轻柔地用棉签敷在宋景和的手上,细长的手指握着冰凉,江颂驰捏在手里暖了好久,才堪堪回暖。

等到所有伤口处理完毕,江颂驰收起药膏,抬眸才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眼醒来,无声哭了许久,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蓄满泪水,不受主人控制,大颗大颗地往下坠,洇湿了枕头。

宋景和的眼泪宛如银针一般,扎在江颂驰的心口,泛着细密地疼,他捧起宋景和的双手,避开伤口落了吻,低声道:“弄疼你了?先忍忍,等药效过了就不疼了。”

宋景和恍惚地想,不是手疼,而是心疼。

江颂驰的安慰非但没有让他止住泪,反而哭的更凶了,病美人咬着唇无声地哭泣,泛红的眼尾和鼻尖充斥着委屈,让人从心底生出怜惜,想要替他拭去泪痕。但江颂驰左手臂受伤,无法发力抱起他,只好俯身叼住他薄薄的眼皮,用充满怜爱的吻含走那些泪珠。

宋景和抱住江颂驰的脖颈,也笨拙地回吻着他,宛如濒死的兽物舔舐着伤口,把所有的心碎和不甘都化进唾液,与江颂驰唇齿厮磨,最后情绪还是绷不住,偏过头大口呼吸,眼泪再次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喉间的哽咽没压住泄了出来,“呜……”

江颂驰吻了吻他的下颌,安抚道:“别哭了,宝宝。”

宋景和却止不住抽泣,泪水割碎了眸光。

江颂驰慢慢嘬吻上他的脸颊,低声哄道,“哥在这呢,哪都不去。”

哭红的鼻翼微微颤动,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宋景和哽咽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江颂驰亲了亲他的鼻尖,又碰了碰他的睫毛,“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宋景和将他环得更紧,颤抖道:“我联系……不上你,我太害怕了,所以我要来找你……可是我到了西川,还是找不到你……”

“后来我遇到你的学生,他告诉我你救了他,可是我问他你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我找遍了整个东区,但都没有你……”

江颂驰吻着他的发丝,一遍一遍说抱歉,宋景和的情绪不稳定,江颂驰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去哄他,手表的时针不知道转了几圈,宋景和才终于止住了哭,大脑哭的有些缺氧,江颂驰才想起托毕空靖拿的氧气瓶,起身开门,在墙角发现那罐氧气。

带着氧气瓶进屋,江颂驰发刚哄好的人又开始流泪了,他抽出纸巾擦宋景和的泪水,无奈道:“怎么又哭了,再哭就要脱水了。”

宋景和泣不成声道:“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