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的手抓在他的胳膊上：“因为你喜欢她，所以你会想要跟她去一个地方的吧。”

柴东东在黑暗中摇了摇脑袋：“真的没有啊。”

陆久的脑袋在枕头上动了动：“所以你也要离开我对吗，柴东东？”

柴东东在黑暗中摇头：“不会的。”他说，“小久，我不会走的。”他小声道，“我就在这里上大学。”

陆久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你真好，柴东东。”

柴东东又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陆久家，他喜欢跟陆久讲学校的趣事，讲有同学上课睡着后被老师一颗粉笔头砸醒后的怒吼，讲学校老师紧张兮兮地说最后几个月的倒计时了，讲自己马上要解脱了。

他没有提过邓晓雯，他没说过邓晓雯成绩从年级前一百跌出了前两百；他也没说过自己的妈妈总是拒绝自己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天天往陆久家里跑。

这些他都没说。

一切像是无事发生过。

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陆久经常能在听见家门口柴东东的妈妈拉着嗓子吼柴东东回家的声音，他坐在书桌前能听见他妈妈大声喊：“柴东东，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快要高考的学生，天天想着玩。”

有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妈妈怒气冲冲地说：“陆久是不用高考的，他可以玩，你以为你也一样吗？”

柴东东开距高考一百天动员大会的那天陆久听见他妈妈在他们家门口说：“叫你们家小久不要总跟我们家柴东东玩嘛，柴东东要上大学呢，高考还是蛮重要的啊小棉，过完这最后一百天再玩吧。”

开完大会回来的柴东东坐在他椅子脚边的时候，他低头说：“你妈跟我妈说让我别找你玩呢，他怕我耽误你学习。”

柴东东脑袋支在木板上，他最近在熬夜看书，总觉得睡不够，昏昏沉沉地开口说道：“别理她，烦死了。”

陆久循着声音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他开口哼：“明明是你天天来找我，对吧，柴东东。”

第四章 外面的世界（下）

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柴东东妈妈已经发展到直接来敲陆久的房门，他当着陆久的面把柴东东拎回家，嘴里又气又急地抱怨着。

有的时候陆久会撑着脑袋望着他们的方向，他会轻声地叫阿姨，也会轻声地说：“柴东东，再见。”

在第二天柴东东下课又到他家的时候他会问：“你明天还来看我吗？”

柴东东的回答永远是：“会的。”

高考前在学校呆着的最后一天柴东东抱了很多东西直接先去了陆久家，他一边用脚开陆久的房门一边嘴里开心道：“总算要解放了。”

那个时候陆久正坐在钢琴面前摸着钢琴的键盘，听见声音他侧了侧头，翘出了一个微笑，牙齿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那恭喜哦。”

柴东东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气喘吁吁地走到了陆久面前，因为天热的原因他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了额头上，他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长出了一口气。

陆久支着脑袋笑着：“阿姨没来去学校门口接你回家了吗？”

柴东东轻哼：“马上高考了嘛，估计是怕老骂我影响我发挥。”

陆久十分捧场地笑出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柴东东。”

柴东东应了一声，陆久说：“你过来一点。”

柴东东闻言弯了弯腰，表达疑惑：“怎么了？”

陆久翘着嘴角对着他的方向继续道：“你再下来一点。”

柴东东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弯下了上半身，陆久放在琴键上的手抬了起来，缓慢地触碰到了他撑着膝盖的胳膊，缓慢地上移着，碰到肩膀的时候陆久仰着头对着柴东东的方向，轻声道：“柴东东，你现在长什么样啊？”

随着声音落下，他的手指腹摸到了柴东东的脸颊。

如果他的眼睛是能看见的话，那么他就能够看见柴东东楞了楞，还能够看见柴东东抿了抿唇，能看见柴东东的眼睛垂了垂，能看见柴东东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可是他看不见，他只能用手指一寸寸地在柴东东脸上抚过，颧骨那里有一个细小的包，额头黏答答的，汗已经被风干，他的手抚过了柴东东的眉骨，抚过了柴东东的鼻梁，在鼻尖处轻微停留了一下，随后继续往下走，他的食指跟中指压在柴东东的唇上，温软又潮湿的触感，他抬起大拇指描绘了一下柴东东嘴唇的轮廓，收回手后他笑：“为什么不长青春痘啊！”

柴东东撑着膝盖的手已经有些酸胀，他直起身子，舔了舔嘴角，垂眼看了陆久好一会儿，才嗨了一声：“哪有，眼睛下面长了一颗呢，你没摸到吗？”停了一会儿，他撇嘴继续道，“都是我妈，天天给我补这补那的。”

陆久循着声音的方向扬起了脸，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隔了一会儿，他耸了耸鼻尖，随口般地出声问道：“那你准备去哪上大学啊，柴东东？”

柴东东懒散得活动了会儿自己的筋骨，随后径直盘腿坐在了陆久脚边，他扬了扬脑袋，浑不在意地说：“我当然留在这里陪你了。”

陆久低头。

柴东东看他，笑眯眯地继续道：“就是这几天我要在家呆着了，等高考玩我再来找你玩啊小久。”

良久陆久才嗯出了一声，他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那你要加油啊。”

柴东东哈哈笑了两声，在陆久的手再次碰到他脸上的时候笑声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不解，但是没有撤开。

他就在疑惑中听见陆久连朝着他的方向，无比认真的样子开口道：“柴东东，你不要抛弃我啊。”

柴东东呼吸顿了顿，他听见陆久继续道：“我只有你啊，柴东东。”

柴东东抿了抿唇，半响，他瓮着声音应了声：“嗯。”

陆久收回了自己触在柴东东脸上的手，带着一种释然又轻松的表情开口问道：“你会告诉我邓晓雯考的怎么样、考去哪里的，对吧？”

第五章 又一个夏天（上）

高考完的那天柴东东跟同学聚会喝了不少酒，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都在酒桌上笑着祝他们前程似锦。

柴东东昏昏沉沉着脑袋，一会儿是今天下午那道题应该没写错吧，一会儿又是晚上去小久家睡觉吧。

朦朦胧胧中听见他一哥们儿大嗓门地喊了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