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蕊杭留存有柳云申实验记录的副本，尤青璇接过那厚厚一摞纸质文档，当它们落在手里时, 沉沉的重量结实传递过来。

她突然认识到，自己究竟接过了一个怎样的重担。

……

……

【她在哪里。】

【我还在找。】

在寻找无果之后，易明渊的暴躁和恼怒与日俱增，【废物，已经过了一天了，她要是出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但论刻薄，第二人格从来不输任何人，【对方在屏蔽我的精神探索，必须让噬兽一处一处去找，才能发现精神网里的空隙，如果不满意我的进度，你可以自己上啊，用你的能耐去发光发热，等找到青璇，她一定会激动地扑进你的怀里，感谢你为她所做的一切。】

易明渊像被针刺了一下，【如果我有你那种能力，我当然会做得比你好。】

【哈。】第二人格发出声嘲笑。

跟疯子说话是浪费时间，他理智地选择闭嘴。

【难道不是么？】易明渊却不肯放过他，【正是因为你运气比大多数人都要好，才能在末日里得到这种能力，而我却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替你承担了所有的代价！可你连我唯一交待的事情都没有做好，竟然把青璇弄丢了！】

【……】

第二人格的精神开始波动，片刻后他压抑着情绪，传递过来一句，【找到青璇踪迹，我会告诉你。】

之后他便沉潜下去，从易明渊的意识中消失了。

又消失了，干干净净无影无踪，他仿佛根本不需要依托大脑生存，易明渊无论怎样搜寻，都没有办法找到第二人格的踪迹。

易明渊狠狠一拳，砸上身旁的砖墙，砂灰震落下来，撒得满地。

噬兽在墙根下蹲成一排，疑惑又胆怯地盯着他。

纵使没有操控噬兽的能力，但他身上皇的气息，仍然能震慑这群凶猛的恶兽，当他发怒时，压迫感会变得更加强烈。

这群第二人格派来的噬兽，在强大的压迫之下，已经完完全全低头臣服。

几只噬兽低声鸣叫着，往后方倒退，曲弯起前膝，微微下跪。

易明渊注意到了，他盯着这群巨兽半晌，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对啊，我行我上。”易明渊低声喃喃，“早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他走到领头的噬兽身旁，拍了拍它的前额。

噬兽嘶声呜咽，双腿开始微微颤抖，但又不得后退，本能迫使它垂下头，顺从人类的命令。

易明渊扒着噬兽的背甲，爬到高处端坐，而后再次拍了拍噬兽的头顶，成群的野兽便抬高身体，开始跟随最前方的指引者奔跑。

当它们跃上楼顶，视野豁然开阔，高芝市景一览无余，易明渊的碎发被狂风吹拂，在眼前凌乱飞舞时，他眯着眼模糊看到一片黑烟正在升腾，那是由硝烟和烈火交织的密网，笼罩了大半个天空。

好像是基地？估摸了一下方位，易明渊摸着下巴，望着那片黑烟淡淡微笑。

“人啊，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是不明智的，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

收回视线，他催促噬群调转了方向，将那片黑烟扔在身后。

……

……

尤青璇全神贯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拼命从柳云申的实验记录中汲取知识。

当这件事已经成为定局后，她终于抛下内心深处最后的犹疑，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面前的工作之中。

安江衍很是谨慎，隔几个小时就要过来检查一番，生怕尤青璇搞什么小动作，还没等尤青璇提出抗议，反而是何蕊杭阻止了他。

“如果她在原液里动手脚，缺乏专业素养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发现问题。眼下除了相信她，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何蕊杭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天空，她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片浓稠的烟云。

“我知道了。”安江衍叹了口气。

何蕊杭微微点头，仍像尊雕像般，原地眺望天幕中的景象，而这时候，安江衍也正在凝视着她。

“你好像很紧张。”安江衍忽然说，“你应该是眼下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生物，也会感觉到紧张吗？”

“这种情绪很正常，大部分智慧生物都拥有的情感之一。”何蕊杭淡淡道，“早期噬群还并未进化成如今的状态，同样是群敌环伺，食物匮乏，我们必须感觉到紧张，才会为生存而不断去掠食、进化，强迫自己的族群在食物链中爬高对生物来说，紧张是一种动力。”

安江衍又问，“你在为什么紧张？”

“我也不知道。”何蕊杭却露出副迷茫的神情，那双秋水剪瞳睁大了些，看起来很是无辜，“本能告诉我，有威胁在逼近，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很可怕。”

“人噬应该在攻击星月湖的基地。”安江衍早已看过那片黑烟，毕竟是人类军的统领，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情况，“也许你只是想太多了，在基地被攻陷之前，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何蕊杭却沉默了，等太阳转了个角度，从窗边消失时，她还站在原地，而安江衍也同样维持着凝视的姿势，站在原地。

“人类军怎么样了？”她终于开口问安江衍。

“不是很好。”安江衍摇了摇头，“跟我们逃出来的人，希望离开高芝市，重新建立一个据点，躲开跟易明渊的正面冲突，但眼下尤青璇的情况……我们既无法离开，又不能跟他们说实话，下面已经开始出现很多反对的声音了。”

“又是黄子俊搞的鬼？”

安江衍顿了顿，“倒不全是他的原因。”

“你还在替他找借口。”何蕊杭勾起唇角。

“毕竟人类军现在势力大减，就靠那么百来号人，想要平衡和基地的势力已经不可能了，还不如……”安江衍这句话说得有点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