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蕊杭转过头，审视地看他，“你是想为人类军留下一点机会，是么？”

“毕竟我也花过些心血。”安江衍见被拆穿，便也不隐瞒，“黄子俊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选，他会继续带领人类军，在其他城市找到生存之地，也许在未来也会对我们有用，不如趁这机会放他们离开。”

“你也要跟他们一起走，是吗？”

“……”安江衍一噎，深深地看了眼何蕊杭，而后低下头，“不，我不会走。”

“那就很奇怪了，既然不走，为什么会对他们的去留这么在意？”何蕊杭笑意更浓，这回换她牢牢盯着安江衍了。

安江衍眼神开始躲闪，“既然这条命是你救得，在你不再需要我前，我都不会离开。”

“是么。”何蕊杭轻笑，“即使我并非人类？”

“人类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与你是不是人类没有关系。”

“奇怪的感情。”何蕊杭从安江衍身边走过，高跟鞋咔咔轻响，每一下都敲击在心上。

说起来她一直对人类的东西很好奇，化妆、衣服、美食，当她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又心怀期待地尝试时，看起来就跟普通的人类女子毫无区别。

安江衍听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内心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遗憾。

还是不能相互理解，大概是自己期待得太多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何蕊杭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虽然不是非常能理解，但我很感动，谢谢你。”

安江衍回过头，只看到她的背影，没瞧见她的表情。

但刚才的那一点点遗憾，瞬间消散了，他望着她的背影微笑起来。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能如此微笑。

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声在耳畔爆炸，声波冲撞得大脑一片混沌，气浪将人体掀飞，在空中翻滚几周然后坠落，眼前立刻被黑晕覆盖，连神智也在顷刻间一片空白。

安江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用几秒钟恢复视野后，他飞快在四周寻找何蕊杭的踪影。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身靓丽的长裙，何蕊杭倒在砖块堆里，也在努力爬起，看起来身上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伤。

还未等安江衍松口气，更大的炸响爆发，伴随着无数噬兽此起彼伏的嚎叫，厂房外一定是另一场战斗。

而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正站在二楼尚还完好的走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江衍和何蕊杭。

“躲得真够远的，要不是我耐心好，真可能把你们错过了。”易明渊手扶栏杆，垂眼扫视狼狈的两人，“我只是来找青璇的，她人在哪里？”

第92章 疯狂

尤青璇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熟悉的话音,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撑起胳膊，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右小腿上痒痒的, 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伸手一摸，虫子没抓到, 竟沾了一手湿粘, 她低头看下去，惊见自己小腿上深深扎着一片碎玻璃, 已经几乎从另一侧穿透出来，鲜血潺潺流下，把褐色的裤腿染成成深红。

脑子嗡嗡的, 虽然能听见有人在说话, 却无法辨明其中的意义。

尤青璇心里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紧碎玻璃, 咬住牙关, 慢慢往外拔，血流得更猛了。

但她必须要移动, 要出去。

手上也沾了血, 扶着的墙壁都抹上一串她自己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她全副身心都放在外面，踉跄着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厂房已经坍塌了一半, 建筑残块全都堆叠到一楼的空地中, 房顶露出的大洞直穿天空，尤青璇幸运地处于尚还完好的那一半。

噬兽在外面，战斗的鼓噪几可震天。

而在厂房内部，易明渊就站在一楼的废墟中间。

他正把何蕊杭从砖头堆里拖出来, 安江衍则大吼着向他冲去。

同一时间，这些事情同时上演，尤青璇在眼花缭乱中，还未理清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就听见一声闷响。

安江衍沿着跑来的轨迹，凌空倒飞了出去，重新砸进砖块和钢筋的废墟中，满脸痛苦之色，看样子暂时是无法再次行动了。

易明渊终于顺利地拉起何蕊杭。

“终于见面了。”

因为背对着尤青璇，她看不到易明渊脸上的表情，但这语调令她毛骨悚然。

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是两个。

一高一低，一缓一平，在他说话时，这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像是回音的效果，却没有强度之分。

就好像，有两个人，同时存在于易明渊的身体里。

何蕊杭好像也惊呆了，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粘了飞灰，第一次出现无措的神色，“你……不，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易明渊抓着她的头发，像拎着一只小鸡仔，把人拖到自己面前。

他们距离很近，何蕊杭与他面对面，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也不是皇，也不是人类，你到底是个什么？”她挣扎着问。

“我也不知道啊。”易明渊声音带笑，“这不得问你们么，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托了你们的福。”

何蕊杭拼命抬起头，盯向易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