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的紧迫感，让他一直紧闭着眼睛不敢张望，直到被放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一条背街的小巷中。

一左一右的出路，都各被一只噬兽所封堵，而在巷外，凄厉的嘶喊声仍未停歇。

柳云申抱紧怀里的公文包，这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其实不是想要保护一生心血，那只是下意识的防卫动作，试图获取一点安全感。

“你叫柳云申？斯卡拉生物公司的创建者？”

突然有人跟他说话。

“是是是是是……是的。”柳云申上下牙直打颤，那两只噬兽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

“我没有恶意，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的。不用害怕，只要你同意合作，这些孩子不会伤害你。”

“帮帮帮帮帮什么？”

“回头看看吧。”

柳云申一回头，恰好看见一个女子从巷尾跑过，精致的职业装早已跑得东倒西歪，精致的妆容被惊恐的泪水染花。

怪物早已瞅准猎物，一个纵身猛扑后，柳云申满眼只剩下血色。

“我们来自外星，一个很遥远的世界，因为食物短缺，不得不降临你们的星球。”对方的态度却仍旧平和，恍惚让柳云申以为自己重新回到公司的办公室，正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你看见了，你们的种群在我们面前，不堪一击，只需一年不到，就能让你们在这个星球上彻底灭绝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等食物吃完，该死的就是我们这些掠食者了，自然规律在宇宙任何一个角落都是通行的，你作为一个生物领域的专家，相信也明白这一点。”

“是、是的。”柳云申不由自主放低姿态，目前他的身份同样是食物，根本轮不到他讲条件，“所以，您想让我帮什么呢？”

“找到我们和你们种族的平衡点。”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想办法提高人类的身体素质，增强他们的筋骨强度，提高他们的精神极限，要有更敏捷的反应、更强健的体魄，让他们在短期内，拥有能够对抗我们的实力。”

“哈？”

柳云申努力转动僵硬的脑筋，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我，我不太明白，按理说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稳固在地球上食物链顶端的地位，应该做的是遏制人类发展吧？”

对方轻笑一声，“按常理来想，确实是这样没错，然而你以为我没有这样尝试过么？星海中寻觅食物数千万年，我们试过的进化之路，比你们想象的多太多了。我们扶植过附属种族，也建立过肉食农场，豢养一群又一群没脑子的口粮，过着饮食无忧的生活，等着食物被吃光，或是自己老死可是这不是母皇理想中的族群，我们不应该止步于此。”

“那么，你们的目标是……？”

“进化。”对方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仿佛自己正在谈论的，是宇宙间最为神圣的话题，“持续不断的进化，直到噬群发展为宇宙中最强大的族群，这是母皇的意志。”

“可是，你们目前已经很强大了，唔，我是说，相对于人类而言。”

“宇宙深不可测，进化也无边无际，你永远想不到，夜晚那些不起眼闪烁的星星上，究竟存在着什么。我们征伐过无数土地，有无数敌人想对我们赶尽杀绝，如果不持续强大下去，我们灭绝的一天终会到来在母皇无匹的智慧引导下，我们早已学会居安思危。噬群的进化路线快到极致了，我们已无法在现有条件上再进一步，必须引入新鲜血液，尝试更多的可能性无论它听起来有多么惊世骇俗。”

“那，我究竟能为你们做什么？”

“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拥有足够进入超级文明的智慧，却又刚好处于文明发展的初期，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对象吗？融合噬群和人类的基因，使噬群进一步发展，也能为人类赢得一丝喘息的空间，这很符合你的研究领域，感兴趣吗？”

柳云申自认一向离经叛道，没想到今天听到的一切，更让他颠覆了世界观。

可短暂的震惊之后，他骤然发现，这于自己而言是一个机会。

不仅是在末日中生存下来的机会，更是证明自己能力，名留人类史册的机会！

他不可能不抓住。

为了观察噬兽的行为模式，柳云申跟随噬群大军，躲在暗处全程围观了兽群对北部军营的突袭，眼看自己的同胞被残忍杀戮，他却兴奋到眼睛通红。

一旦这个项目能够成功，他将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生物，比人类聪慧、比噬兽强大，那将是在宇宙平台上，都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强大物种！

不需要审批，不需谁同意，这个伟大的项目立刻上马，柳云申狂热地投入这项实验中，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公司不够维持这么大的研究项目。

“设备、材料，都不够，外面的资源也被你们兽群破坏得很彻底，我需要物资！”

“这容易。”对方很快给予了回复，“我的孩子们探路时，发现一个秘密的所在，我相信你会喜欢那里的。”

其实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即使在小巷中的对话，后来也被柳云申证实，那只是精神上的意识传递，对方将想说的话直接输送到他脑子里。

只要有地方继续研究，柳云申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相比之下他对这种精神能力更感兴趣，不过开口试探会冒很大风险，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暂时不必要追根究底。

于是当W研究中心被打开、身边多了生物领域的帮手，柳云申更觉如虎添翼，他每天埋头在实验室中，从不离开地底，当然也不知道W研究中心外的广场上，自己的同胞们正经历怎样的苦难当然，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就快了……就快了……实验就要成功了，在前景如此光辉灿烂的研究面前，有那么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但这一切都被尤承言破坏了，随着W研究中心被炸，人类蜂拥而逃，柳云申再次陷入缺粮短物的困境中，他带着爆炸中受伤的尤承言，回到斯卡拉大楼下的研究室，躲过人类军的搜捕，继续自己的研究。

这时候，易明渊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墙被一堵一堵撞碎，成群的噬兽蜂拥而至，它们破坏目之所及的一切，实验样本也因此逃出牢笼，它们……它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为什么知道尤承言在这里？对了，他是你男朋友，他一定是帮你来救父亲的，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尤承言他不可能找到了，自己也变成了我的阶下囚！我，才是那个最大的赢家！”

柳云申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无比地兴奋，说的话也无比混乱，“我一直没能找到皇，那家伙防备着我，从来不肯现身，所以我才未能达成最后的突破，可是……可是易明渊送上门来了！他身体里居然也有一个皇！而且在指挥噬兽作战的过程中，他竟还体力不支昏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这是天助我也！我利用他的变异基因，已经要达成最后的一步了！可是那群怪物的战斗破坏了备用电源，我没办法离开实验室……只要我能从这该死的地底出去，我就能完成这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

尤青璇忍受着他的胡言乱语，此时终于忍不住，截口道：“我爸爸在哪？为什么不可能找到他了？”

“谁知道他在哪里，谁又能认出他来？”柳云申嘴边流出口涎，泛着灰黄杂质的双眼对不准焦距，一直在对着尤青璇眨来眨去，试图看清她，“跑出去了，都跑出去了，实验体的牢笼被破坏，他也跟着跑了，或许被噬兽杀了，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还认得出来……”

尤青璇勃然变色，蹭一下站起身来，枪口顶住柳云申的太阳穴，几乎把那长管直接刺进对方脑子里。

“你拿我爸爸当实验体了？”

第78章 原液

“是他自愿的！”

黑洞的枪口刺激到柳云申, 他忽然尖叫起来，音频高得像花腔女高音，却远没有女高音的优雅与艺术, 只剩下高亢的噪声，刺激着尤青璇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