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的任延:“……”美高有“酷”病,不酷的男孩子没有女朋友,崔榕能在他十一岁时就考虑到这么长远,着实很未雨绸缪了。荧荧手机光照亮安问的脸,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垂下时,像扇子。任延等着他打字,像是无聊似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睫毛。安问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绒绒的睫毛扫过任延指腹,挺痒的。任延身体哪处连着心里又开始痒了,蹊跷,像烧起一把火。「你干什么?」安问愕然着。“摸摸你眼睫毛。”任延回了句废话。「让我摸回来。」任延:“……”
小哑巴原来是不甘示弱的脾气性格。安问抬起手,任延只能认命地闭上眼。他的眼窝很深,鼻骨笔挺,整个脸部轮廓立体得像雕塑。安问只触了一下,便闪电般地缩回了手。“怎么,能咬你啊?”任延戏谑,“不多摸会儿?”安问不搭理他这茬,装作没听见,在手机上顾左右而言他,生硬地关心道:「你今天有没有受伤?」指跟秦穆扬的对抗。说实话,秦穆扬虽然结实壮硕,但肌肉含量和身体素质还是比任延在国外碰到的球友要差一点儿,这种对抗强度,更比不上他在自由搏击俱乐部打比赛的一半。安问仰着头,等着任延的回答,从任延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下垂的狗狗眼真的很可爱,眼巴巴的,似乎很紧张。“有。”任延莫名其妙撒了个谎。他不擅长撒谎,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安问:「啊?伤到肺了?」任延:“……”「那你咳嗽干什么呢?」“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任延糊弄他:“不知道。”希望安问能止步于此,不要再这么好奇了。安问直接上手摸,「这叫触诊。」
院长奶奶教他的。
他怀着一本正经的心情,可是打出来怪怪的,好像在随便找理由骗人,而且充满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任延信了,或者说假装信了,“……你摸。”安问首先摸他的脖子,这是为了确定颈侧淋巴。任延免去他打字的麻烦,自觉说:“不痛。”安问便碰了碰他的胸肌。“也不痛。”任延声音淡定,揣裤兜里的手捏紧。安问勤勤恳恳,手指滑到腰腹两侧。这里装着人的五脏六腑,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腹肌,斜腹肌,鲨鱼线……他像盲人摸象,明明是隔着校服的,但脑子里却出现清晰的画面,跟任延那天洗澡后没来得及穿衣服的图景渐渐重合。任延蹙眉,嘶一声。安问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看他,捕捉他的表情。任延又咳嗽,视线瞥向别处:“好像有点痛,但是不知道在哪里。”安问:“?”任延喉头咽动:“……不然,你再触、诊一次?”触诊两个字多有字正腔圆,他的心思就有多歪。安问并没有不耐烦,只是觉得面皮烧得慌。但任延是为他出头的,他总得帮帮他。他从胸腔下开始重新摸索,这次比上次更细致,手指微微用力,在任延的肌肉上游走着,一寸一寸。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并不能拉开什么实质性的差距,纵然始终低着头,安问还是听到任延的呼吸声,听到他的吞咽的细微响动,以及呼吸里灼热的甜味。在这样的安静中,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加快。“够了。”细细的胳膊被攥住,这场毫不专业的触诊被叫叫停,安问抬起眼,等着任延的下文。任延嗓音里泛着陌生的哑,像抽了烟,哑了火:“睡一觉就好了。”安问点点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里无声地说,那好吧。
总觉得还能再帮他“触”一会儿呢。他重新拿起手机,「下次不用为我出头,我可以自己解决。」任延挑了挑眉:“怎么解决?”「离他远点,要是他来找我玩,我就不跟他玩。」老天,这都纯成什么样了!任延冰冷嘲讽:“下次请还是放着我来,谢谢。”「只是被喜欢了而已,倒也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安问似乎颇有微词。“什么叫只是被喜欢了而已?他”任延的烦躁戛然而止。确实,秦穆扬什么也没来得及干,只是在表白墙匿名着说了自己的喜欢,他就挑衅上门把人里子面子都给摔稀碎了。这不是给安问出头,而像是……而像是动物界的雄性在捍卫领地、争夺雌性。安问撞了下他的胳膊,让他别发愣,把话说完整。任延心乱如麻,一低头,就着窗边模糊的月色,他看到安问嫣红丰润的唇瓣。看着,真的很好亲。“秦穆扬亲你哪儿了?”他抬起手碰了碰安问的唇角,哑声问。安问拍开他的手,摇头。任延复又触上,这一次,指腹微微用力,压着安问的唇角,看着它在自己指下变形。
“是这里吗?”安问扭过头,赌气不想搭理这个听不进话的人。任延的手指下滑,滑直颈侧,顿了一顿,他将安问的颈侧覆住。他的脖子细长,从校服的翻领里折出一截,正好被任延轻巧地握在掌心。“不是嘴巴,那是脖子?还是耳朵?”他低声问,没有愤怒的成份,似乎只是好奇。目光冷静而探究,只是如果再深入一点,便会发现他深邃的眼眸深处,远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沉着、游刃有余。安问只知道摇头了,闭上眼,唇抿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揪着裤腿。
他心里拼命想着,小熊小熊,我害怕。小熊不能回答他,送他小熊的那个人,正低着头,闻着他的发香。?第二十三章
“我要换洗发水!”安养真刚迎来宝贝弟弟放学回家,就被他噼里啪啦一通手语给打懵了。“为什么?”他关切地追问。他给安问选的洗发水很好啊,是奢牌旗下洗护,又清爽又好用,留香也久,很衬安问的气质。安问憋红了脸,难以启齿。任延握着他的颈侧,闻他的发香闻了那么久。昏暗的室内,风从窗口平行卷过,任延勾起他的手指,高挺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蹭到了安问的耳廓:“你好香。”声音沉沉发着哑,末了,又添一句,比刚刚的更低沉:“耳朵好烫。”安问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忘了做。他可以抽出手,但没抽,他可以推开他,但没推,只是笔直地站着,认命地紧紧闭着眼,在任延的注视下颤抖着睫毛。
心里亦发颤,一道隐秘的声音软软乖乖:别这样,我还只有十六岁。虽然任延最终什么也没对他做,闻够了就松开了,但安问颈侧的热度却始终不退,直到回了学校、上了晚自习,也还是灼灼地发着烫。攥着笔,化学卷上的分子式却忘了个一干二净,安问后知后觉地想,我不为什么不推开他?什么狗屁的「我还只有十六岁」啊!难道十八岁就可以待在原地等着任延对他做什么吗?小哑巴平时看着很好说话,发起火来却很较劲,当下就冲进浴室,把架子上的洗发水护发素统统塞进郑伯怀里,表示送给他了,下次任延再想发疯,就对着郑伯发去吧!
又连夜拉着安养真开车出去买新的。都十点半了,哪有超市专柜开着?兜兜转转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在里面做贼似得挨个闻了一圈,把一款艾草味的防脱发洗发水往柜台上嘭的一扔,就它了!“现在有活动,买三套送一套。”收银员滴了一下扫条形码,看着屏幕对他说。安问扭头回去就又抱了三套。安养真开盖闻了一下,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少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差点一跟头撅过去了。“我说……年轻人,还是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安养真欲言又止:“四套,够你用到十八岁的。”安问的手语斩钉截铁,眉毛拧着唇抿着:“正好!” 第二天是周六,安问答应了卓望道留两个小时陪他切磋数学。两人早就加上好友了,但卓望道非得在三人小群里艾特安问。不考上清北不改名:「啥时候?」安问:「都行。」不考上清北不改名甩过来一地址,「这儿行吗?这儿蛋糕好吃,有阳光玫瑰限定爆浆芝士口味,我特意给你挑的。」久不冒泡的任延:「?」不考上清北不改名:「没你事儿,学霸高端局。」过了一会儿,「不考上清北不改名 已被群主 Andrew 踢出群」卓望道直到跟安问见上面儿了还在悲愤控诉任延:“我有说错吗?我们练的是什么卷子?省数学联赛卷!他能凑热闹吗?他连题干都看不懂!他凭什么踢我?暴君!我忍他很久了!”“哦,是吗,”一道声音淡淡地问:“你忍我很久了?”卓望道一个哆嗦,唰地一下扭过头去,跟见鬼了一样惊恐地瞪大了眼:“延延延延哥?”任延穿着一身oversize 短袖T,黑色工装及膝短裤,AJ经典红黑色复刻球鞋,单肩挂着书包。因为两首插在裤兜的缘故,白色衣摆松松垮垮地堆着,整个人看上去是跟穿校服截然不同的酷。因为过于帅,走进这家咖啡店时,整个空间都好像被他点亮了。
这是安问心里的声音。卓望道没这个闲心关注任延今天帅不帅,都看了十几年了,他颤抖着心哆嗦着手,唯一关注的问题是:“你怎么来了?”“顺路。”“顺……”
你妈的,安问不知道,卓望道却熟得很,这家店跟他的居住活动范围离了十万八千里远,你咋不顺到云南去呢?任延微微勾唇:“不欢迎?”卓望道岂敢。剩安问不吱声儿,任延又问了一遍,用比刚才低沉温柔的语气,挺哄着的:“真的不欢迎啊?那我不打扰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走,但脚步尚未挪动,便被安问拉了下胳膊。不愧是卓望道精挑细选的咖啡厅,人少安静,环境优雅,桌子够宽敞,适合趴着解题。三人在柜台前点餐,卓望道倾情推荐当季限定爆款,“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阳光玫瑰爆浆芝士,里面都是果肉,还有冰沙,一点也不腻。”安问点点头,卓望道又推荐咖啡,“配这个红茶拿铁,半糖,热的。”安问又点头。卓望道安利成功心满意足,一抬头,撞上任延冷冷的视线。咕咚。卓望道咽了口口水,讨好地问:“延延想吃什么?这个啤酒花拿铁挺独特的……”任延对他要人命的发嗲无动于衷,随便瞄了眼黑板上的花体字:“白醋拿铁。”卓望道:“……?”安问垂着眼,好认真地盯着脚下的花砖。服务员再三确认:“先生,这款是我们的实验新品,还没有正式推出,而且里面是加了真的白醋柠檬汁,口感是偏酸的……”任延打断他:“我喜欢。”下单完成,任延刷卡请了。卓望道心里甜蜜又烦恼,哎,咋整,任延吃醋都吃到明面儿上了。三个人的友情太拥挤,他要做到雨露均沾,着实有点困难!安问先一步找到了合适的角落卡座,正垂着头从书包里一本一本抽出作业,卓望道原本想挨着他坐,但任延的脚步一站定,他也条件反射地跟着站定,随即自觉后退一步,像个礼宾一样伸出手:“少爷,您先请。”任延绷着的嘴角露出些微忍不住的笑意,屈起手指在卓望道脑门上叩了一下:“别瞎贫。”然后卓望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安问身边坐下了。安问默声,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一挪,与任延拉开差距。任延不为难他,从书包里也捣腾出数学和物理卷子,继而摸索半天,在夹层里逮到了唯一的一支中性笔。虽然是学渣,但在两个学霸的带动下,他也不敢松懈,安问偷瞄了任延两次,发现这人认真解题的侧颜确实有点蛊。第三次的时候差点被逮到,安问一个激灵,呲啦一声,笔把草稿纸划破。心虚地扭头,发现任延果然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他。卓望道跟安问请教了两道题,接着便把去年省联赛的卷子拿出来,他特意复印了两份,跟安问一起掐表写。刚写了一道题,卓望道发现自取其辱了,安问第二题都写一半了,笔都不带停的。“不是,你不用……分析分析,打打草稿,代代公式……什么的吗?”安问:「公式不是很明显吗?」卓望道:“打扰了。”一股熟悉的紧张感和挫败感同时击中了他,他脆弱的小身板一紧张就尿频尿急尿不尽,疑似英年早衰。卓望道按下计时的暂停键,“等我,我去放个水洗把脸。”安问张了张唇,想说“我也去”,但卓望道头也不回地遁了,任延坐在外侧,问:“你也去?”膝盖侧了侧,似乎要给安问让位置。安问回到刚才端正笔直的坐姿,攥着笔,垂着脸摇了摇头。任延往他那边坐了一些。安问往窗户那边退,坐到了西晒的阳光中。任延又挪。安问退无可退,紧张地比划着:“你、你别过来了。”任延静了静:“你怕我?”安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吓到你了?”安问不说话,但面颊染上不显眼的红,在午后四点的阳光下,看上去像透明的水面上落下了一瓣粉黛。 “真的吓到了?”安问轻微地点点头,把一支笔攥得死紧,另一手捏着草稿纸一角,都皱了。“如果是秦穆扬这么问你,你也这幅样子?”这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安问愣了一下,觉得有被侮辱到,脸上神情变得气势汹汹起来。任延勾着唇轻笑了笑:“那会怎么样?”安问表示会扇到他跪下叫爹。“那你扇我。”安问不动,任延抓住他左手,带着他轻轻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好了,你已经教训过这个不讲礼貌的流氓了。”安问如梦初醒般,猛地抽回手,把脸扭向窗外。但他一紧张耳朵和颈侧连着的那片皮肤就会泛红,藏都藏不住。任延装没看到,挨着他,讲话时的吐息轻轻地拂在安问的耳廓,“你换洗发水了?”安问闭上眼,喉结紧张地颤动,乖顺地任由他把鼻尖凑到他发梢上。任延很认真地嗅了嗅:“这个也好闻。”安问:“……………………”
别逼我用螺狮粉洗头。鼻尖还在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发丝往下,最终在脸侧停下了,任延呼吸里的热气与他嗓音的低沉相得益彰,话却是混蛋:“这里也好闻。”安问根本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只好可怜兮兮地瞪着眼睛求饶地望向任延。任延顿了顿,却是一点距离也没舍得挪开:“怎么这么可怜?”怎么好意思问的呢?安问纤细的胳膊打着手语求他:“别闻我了。”“只是闻一闻,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任延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刚好喜欢这种味道。”安问:“……”
你骗谁啊!“卓望道也喜欢闻我,”任延信口雌黄,“也喜欢摸我肌肉。”
后半句是真的,虽然每次卓望道刚眼馋地伸出手,就会被任延一巴掌呼开。“变态吗?”安问惊恐不已。“嗯,他确实有点变态,不过他最近好像更喜欢约你。”任延不动声色地表达了些微不满。安问瞪大了眼睛:“他是gay?!”任延:“……”
护食归护食,这点还是要帮好兄弟澄清的:“他不是,他硬盘里有5个G的资源,我看过了,癖好还是比较正常的……我的意思是,兄弟间闻一闻头发,没什么的。”安问只有一半被说服了,另一半打算把话说透:“我以为你……”“我什么?”安问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难以启齿,只好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以为你要亲我。」任延看着这行字,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停顿住,不知道是被点破,还是被戳穿,亦或者是,突然被告知了他自己都未曾深想的一层冲动。安问迟迟没听到回应,疑惑地抬起头,心想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却在瞬间被任延捂住了眼睛。“别看。”任延绷着声音。安问狐疑,慢吞吞地打着手语:“你……脸上沾奶油了?”任延笑了一声:“嗯,沾奶油了,很丢脸。”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不可思议。他确实丢脸了,丢大脸,丢得一败涂地。他竟然想亲安问。他明明只是想好好照顾他,尽可能对他好,弥补他过去十年的孤独和无人问津,想在他一个人走在路上上陪他一程,想他在这个初来乍到的城市迷路时,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带他回家。任延,你他妈怎么变质得这么快啊?!卓望道回来得恰是时候又很不是时候,下巴上还滴着水呢,便大咧咧地往桌子前一坐:“你俩你画我猜地聊些什么呢?粘粘乎乎的。”任延松开手,安问也一脸正经地趴回到试卷上。卓望道扯纸巾擦脸,刚好那个名字很长的爆浆芝士蛋糕也新鲜出炉了,当即殷勤地给安问递了把叉子:“试试。”两个人都看着安问吃,安问再次不自觉地抿着蛋糕点点头这是他吃到好东西时的习惯性动作。卓望道:“你好可爱哦。”任延忍不了了:“你能别每天像个变态一样吗。”“我说实话啊,怎么变态了。”卓望道叫屈。就是就是,没你闻头发变态。安问心里默默地想,浅浅地抿起唇,瞪了眼贼喊捉贼的变态本态。“是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任延想让卓望道的视线从安问脸上移开,“没事多看看你的东瀛老师们,别对个同性发痴。”“操。”卓望道头皮一紧,这是可以说的吗!安问眨眨眼睛:“好看吗。”卓望道深吸一口气:“这个……”想说好看的,但是在任延警告的目光中,他胆子急剧缩水,违心地说:“不好看,不仅不好看,而且罪恶!是人类公敌!是低贱的生物本能!是原始的动物交配!是引诱人类堕落的万恶之源!是清华北大的绊脚石,是午夜梦回的痛心疾首,是贤者时间的自我唾弃,是下次一定的追悔莫及!”安问:“………………”任延:“语文挺好是吗。”卓望道喝了口冰奶茶,喘了口气诚恳地说:“信我。”安问:“想看。”卓望道:“问问说啥?”任延支着腮,懒洋洋地翻译:“说确实肮脏。”安问:“?”
又瞎JB翻译是吧。
他用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将视线延伸到手机上。这是头猪都该看懂了!任延:“他说你应该自己把眼睛挖出来。”安问:“?”卓望道张着唇感慨道:“你好纯哦。”安问泄气地捂住脸,不想说话了。任延笑了一下:“知道了,等你再长大点再看,好不好?”卓望道啪地一下拍了下手,脑门儿上灯泡一亮:“九月二十六!问问的十七岁生日!够大了!多正好的日子!”任延:“你他妈过生日时看A片啊?”卓望道矜持扭捏道:“也不是不可以,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刺激。”任延:“……”
交的什么煞笔朋友。安问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生日要陪家里人过,林茉莉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一堆亲戚来见他,也是他回安家后的第一次亮相,要是被人逮到在房间里看片,能直接社死到下辈子。闲扯淡完,三个人又投入作业中。任延这段段俩小时写的比过去一周的字都多,脖子都酸了,安问却还在跟卓望道讨论最后一道题。安问总是打字,见任延忙完了,尝试着打了几句手语,但太专业了任延无法翻译。手语是有专业的数学表达的,但任延没有学过,而且说实话,安问说的那些公式、方程式、字母、符号,他确实都听不懂。安问试了几次,也有些沮丧,但还是抿着唇浅笑,继而对任延点了下头。他在表达谢谢和宽慰,似乎在说没关系,正常的。不知道为什么,任延觉得他的笑和习以为常的失落都很刺目。幸而卓望道不是笨蛋,不必安问说透,他马上能举一反三反应过来,如此你来我往,效率倒也还好。刷完了带来的卷子,卓望道已进残血状态,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问问,以你的水平,你真的不考虑下北大数学系吗?”任延帮安问翻译:“不考虑。”“为什么?”安问似笑非笑,任延却是顿了一下,才翻译出口:“因为更想考清华。”卓望道:“……不是,你听我的,是这样,北大数学系每年招大概两百多个人,其中五十几个是从集训队选拔上去的,还有五十几个是高考裸分考上去的,剩下这一百多个都是强基项目破格选拔的,你从现在开始完全有机会。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差?我是去年省联赛二等奖,不是我差,是你太强,明白吗?北大数学系比清华更好,真的,你考虑一下。”卓望道难得情真意切的,安问不忍心打击他,但还是实事求是地说:“我不想上数学系。”卓望道痛心疾首,居然有人有如此天赋却不拜倒在数学女神门下!浪费!
他费解地问:“那你想学什么啊?”“还没想到。”“就想去清华呗。”安问眼睫弯弯:“我以前旁听时,有个李老师一直带着我,他已经六十几岁了,就是清华毕业的。”卓望道:“……难怪。不是,哪个县里这么卧虎藏龙啊。”安问笑得很开心。他都没发现,任延一点都没笑。“我听高雪芬前两天说,年级组还是希望你在月考后就回A班?”安问的笑凝固住,下意识地去看任延,却发现任延也在看他,绷着的唇角勾出了些微笑意,但这一丝勉强的笑意并不达眼底。“班主任说我刚上学一周就逃课,”安问只说了半句。“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任延带坏!”钱一番的数落还在耳边,看样子是气得不轻,“与其这样,我不如把你送回A班去好好管教!”任延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钱一番和老邢是怎么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的。确实,他是个只会教安问跷课抄作业的害群之马,只能用出国花大钱读个二流高校来自欺欺人,这一辈子都摸不到清华北大的门槛。安问摸出手机:「还没定,我还没答应。」卓望道以为他是打手语打累了,才在群里聊天。不考上清北不改名:「他们让你选吗?」安问:「我有条件,只要达到了,我就能选。」他等着任延问他是什么条件,其实也不算难,只要月考总分进了年级前五就行。但任延没问,而是直接说:“你还是回A班吧。”?第二十四章
省实的第一个月考和安问的生日几乎同时到来。月考是按上学期末的排名安排座次的,安问没参加期末考,照道理是在最后一间教室参考。众所周知,因为最后一间教室学渣扎堆,所以监考也并不算严格,两位监考老师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报看股票看板报,就是不看传纸条打小抄,整个考场上下充满着其乐融融师生一家亲的和谐氛围。
故此,有安问这么一个A班实力空降而来,不亚于是老天给他们空头了一个外挂,考场座次还没出来时,理科吊车尾们就已经开始奔走相告喜极而泣,做好了薅安问羊毛的准备。排班表官宣当天,安问,理科一班第十四座。所有人:“……”
你妈,诡计多端的理科高二年级组!卓望道跟安问一间教室,但位子在他后面,去到了第二十五。早自习一结束,他就抱着笔袋蹦跶着来十五班找安问:“问问!收拾好了吗?一块儿走啊!”第一门考语文,安问把课本上背得不太熟的古文再度扫了一眼,合上书本,扔到了讲台旁的书堆里。任延成绩没到最后两间教室那么差,刚好在十五班本班考,因此别人都忙着挪地儿去考场时,只有他坐在桌前纹丝不动在睡觉。教室内外到处都是人,高分贝交谈声层出不穷。“呜呜呜昨晚上没睡好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我全没背,准备开天窗了。”
“拜拜孔子!”
“我妈说这次月考没进步就不让我给T宝打投了,我完了啊,我们家T宝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我这次肯定考不好,已经躺平摆烂了。”
“你昨晚上不是在被窝里背到三点吗?”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睡觉,也算是一种天赋。已经有考生源源不断进来找座位,看到讲台边的男生,脚步都是一顿。“任延哦……”
“他怎么坐讲台边啊,好可爱。”讲台边的课桌上空无一物,连本书都没有。任延枕在手臂上,左手手掌罩着后脑,顺便也捂住了耳朵,有效隔绝了不想听的杂音。黑发从修长的指缝中支棱出来。安问看了他两秒,最终没有叫醒他,在他桌边贴下一张粉色的便签条。他不知道,任延其实早就醒了,早在卓望道过来叫他的那一刻。停留在身边的气息和脚步都走远,任延静了静,隔着窗户听到卓望道絮絮叨叨的嗓门。“你俩还没和好啊?那考完正好,去了A班也不用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安问顿了一顿,淡淡瞥他一眼。“激将法,激将法。”卓望道立刻卖怂,“就是希望你们快点好。”任延从桌前起身,深吸了口气提神醒脑,继而从桌肚里拿出唯一一支黑色中性笔。看到桌沿那张摇摇欲坠的便签纸时,他的目光顿住,将之揭下一脸生人勿近熟人也滚远点儿的脸臭表情,在看清字迹的那一秒,神奇地温和了下来。「to 延:加油」加油就加油好了,还弄个“to 延”,是被卓望道传染的肉麻兮兮吗?虽然如此嫌弃,但任延还是捏着这张便签,起身将它收进了讲台靠墙的那一堆书里写有他名字的语文课本中,脸上的表情很柔和。转身时,看到地上又有一张便签,粉色的。「敢摆烂就去死」任延:“………………”很显然,上一张的字迹更秀丽,藏着小心翼翼的爱慕,第二张怒气冲冲,充满了恨铁不成钢。任延面无表情地把刚才夹进书页的便签纸撕下,连同这张一起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其实延儿让你去A班是为你好,你在十五班想考清华,估计够呛。再说了,A班和十五班就几步道儿的事情,别整得生离死别似的。”到了一班教室,卓望道还在喋喋不休。一路顺着楼层和走廊走过来,越是往前,教室里就越是安静,学霸们王不见王,都是在年级排名里厮杀惨烈的死对头,心里都绷着一口气儿,不是我砍你一刀就是你杀我几名,因此都不爱闲聊。只有卓望道这个煞笔一路打招呼过去。“哟,来得这么早呢?”
“哎你怎么还在练数学?”
“昨晚上背到四五点吧,没事儿,默写能有几分。”
“手下留情啊靓仔。”安问忽然很后悔跟卓望道一块儿进教室。前二十的都对他行注目礼,嘴里一边默背,一边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第十四位,拉开椅子,坐定。“问问,加油。”卓望道硬生生越过一列跟他加油打气:“只要前五就能跟孙向前谈条件了!”现·年级前五:“…………”
忽然感到一股如芒在背的背刺感……安问心里尬得很不能把头埋进沙子里,但他长相清冷,且习惯了面无表情,因此越尴尬,脸上就越是绷着,薄唇抿成一条线,就连轻阖的眼睫也透着无言的淡定,更不要说手里平稳转着的中性笔了虽然是因为焦虑尴尬才转的。卓望道:“不错,不愧是王者风范。”快来个人让他闭嘴!救世主终于来了,两名监考老师先后走进教室,都是安问不太眼熟的。老生常谈地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试卷启封,铃声打响,卷子挨组分发下传。考试考两天,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理综英语,跟高考顺序及时间点都是一样的。省实的教学活动虽然宽严并济,但场场考试的质量都很高,查漏补缺、巩固复盘,知识点的得分结构与高考看齐,卷子在整个宁市都很抢手。今年第一场月考的数学卷与往常不同。可能是故意要给学生们下马威,杀杀他们吊儿郎当的不正风气,出卷组怎么难怎么刁钻怎么来,考试铃还没打响,但一种焦灼紧迫已经弥漫在了整个考场,安问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抖腿抖成马达的。他题已经写完了,也检查完了,卷面和草稿纸都整洁得异常。心里知道现在放下笔会给别人无形之中造成压力,他也不想装这个逼,便一直捏着笔,默默地在草稿纸上……画猪。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能画十几种形态各异的卡通简笔猪,用来逗福利院小朋友开心的。监考的是出题组老师之一,教B班。心里很清楚这张卷子能给这群逼崽子造成何等的心里压迫,他自信满满背着手,以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悠悠地巡视着考场。脚步在安问桌边停顿住。看着五只脑门儿上顶着饭碗的栩栩如生的卡通猪,监考老师绷不住了。他叩叩桌子,严肃而语重心长地说:“就算不会答,也不要自暴自弃。”瞄了眼桌角的名字,安问是吗,有所耳闻是个好苗子,但是,就这?安问把草稿纸掩到试卷下,点点头,因为被老师批评,脸颊染上绯红。十分钟后,结束铃声打响,不少学生还在奋笔疾书试图多写两行解答步骤,但考场向来如此残酷,卷子一收,整栋教学楼顿时响彻鬼哭狼嚎。“操,我完了,最后一题就写了第一小题。”
“第一小题答案多少啊?”
“……0.3?”
“操,我不是。”卓望道猛扑过来,拉住安问的手就是一顿狂摇:“跟我对答案,快点,right 、now!”B班跟卓望道挺熟的一男生搭住他肩:“别了吧,人都没写完,对答案不是公开处刑吗?”卓望道:“你懂个屁。”安问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誊抄了答案的卷子递给他。卓望道两眼放光如获武林秘笈,一目十行地过下去:“卧槽,你写完了啊?卧槽选择题最后一题怎么会是D?卧槽填空最后一题怎么……”一声惊吼,让已经陆续出教室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慢下了脚步、支起了耳朵。,“你妈的,变态啊你!三道大题你全写完了?哦还好还好我也写完了……”所有人终于忍无可忍:“卓望道!”卓望道一个哆嗦,把卷子一收:“嘿嘿,小小一点牛皮,没写完没写完,还剩一小题。”第二天出理综考场时,也是同样的景象。这算是他们第二次写理综卷,不少人还没有熟悉这种题量,也没有经验去分配时间,往往写到最后发现来不及了。安问这次不画猪了,怕老师又公开点名他,于是在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十二分钟时,他,轻轻地搁下了笔。 咔哒一声轻响,安问盖上笔帽,揉揉手腕,做手指操。教室里空气凝滞,半秒后,总觉得更焦灼了……卓望道这次也不想跟安问说话,自闭了,他像一朵晚上的向日葵,蔫头耷脑地走出教室:“完了,我要被叫家长了。”安问拍拍他肩膀潦草安慰,继而毫不留情地经过他身边。他要赶着回去复习英语!从二楼到五楼分明是逆流而行,动作快的都已经跑去食堂吃中饭了,安问走回教室,人果然寥寥无几。作为一个英语学渣,他没有资格吃饭,当即找出英语错题本复习了起来。语言的学习中,发声是必不可少的,他之所以能学好语文,是因为从小能说话,早早地就打下了语感基础,而英语不同,别人在早自习大声朗诵时,他只能默念默写,效率可想而知。温习到第三页时态专项训练时,眼前扔下了一袋奶撕面包。教室里不准吃有味道的熟食,安问默念的嘴唇止住,抬起脸前心里做好了建设,告诉自己,如果是卓望道的话,他不准失望。但来的人是任延。任延垂着眼,拧开一瓶酸奶放到他面前,“先吃。”
高大的身体微倚着课桌,神情和姿态都很淡漠。这两天他考完就不见了人影,晚自习因为老师要点名讲卷,他才勉为其难待着。但和安问零交流。安问咬住了半边唇,想装高冷,没绷住,只好把脸埋进胳膊里,仿佛被任延看到他嘴角上扬能被判刑。“不吃饱,下午开考时会低血糖。”任延勾了勾唇,止住了想摸他头发的手痒劲儿。安问抬起头,额前刘海被他蹭的有些乱,挺呆的,加上手语比划着,更呆了。
“我才没那么虚弱。”说完,警告地撅了下唇。任延挑了挑眉:“我不想看到谁公主抱你。”安问拆开面包包装袋:“关你屁事。”“有本事别吃。”安问从鼻子里哼了一下,果然把面包扔下。任延拉过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把面包袋拆开,撕出一条,亲手喂到安问嘴边:“洗过手了。”安问双手环住胸,轻慢地瞥开脸。“别逼我怼你嘴里。张嘴。”迫于淫威之下,安问乖乖张开一点唇。任延把面包塞他嘴边。安问吃东西慢,小口小口的,一条面包要咬三口,第三口时,嘴唇张合间触到任延的指骨。任延面不改色地喂完,收回手,语气淡淡:“嘴唇怎么这么软。”这句话很奇怪,搞得好像安问的嘴唇是异于常人的柔软,而且这并非一件好事。安问脑子一抽,愣愣地问:“不好吗?”任延勾了勾唇:“当然好。”教室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个,安问扇了任延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打我干什么?”任延拿舌尖顶了顶唇角,他的掌尖扫过,倒是怪疼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出一个念头,……这算不算家暴啊?安问:“你耍流氓。”任延轻笑一声:“我有吗?不是你问我好不好,我说好,说错了?”安问被噎到。这人写语文作文怎么没这么善于诡辩?任延改变坐姿,两手搭到安问的桌子上,垂下头寻找着安问的表情,好整以暇地问:“还是说,你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所以才觉得我在占你便宜?嗯?小问号。”安问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任延在酸奶瓶口插进吸管,递给他。再开口时稍微正经了些:“逗你的。”安问咬着吸管:“我们还在冷战。”冷战是从那天咖啡蛋糕店写题开始的,一直不冷不热地持续到了今天,作业不抄了,活动课也不一起玩了,饭也分开吃。任延逃了几次晚自习,安问都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当然,冷战是安问单方面挑起的,只是任延这次选择了顺着他,没哄他。其实他只要说一句“别这么着急去A班,等我一起”,安问就会转阴为晴,但任延恨不得连月考都干脆缺勤。任延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眼底:“想让你去A班,是因为在那里你才可以去清华。我成绩差,你成绩好,好学生不应该跟坏学生走得近,会被带坏。”“卓望道为什么可以?”安问执拗地打着手语问,认真看着任延,很较真。任延哼笑了一声:“因为你搞错了,他是首先就很坏,其次才是个成绩好的学生。”“我想让你一起跟我去A班。”任延更笑:“你饶了我吧,是不是一天不进A班,我就一天没资格叫‘任延’?”安问愕了一下。他没有这个意思。任延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注视着他、玩世不恭地说:“宝贝,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念书,也不是一定要通过念书才能敲开未来想要的门,我散漫惯了,去了A班,他们班主任会被我气死的。”“宝……”安问的手语只比出了一半。任延说得这么自然,他却无法打出,手讪讪地放下,心里想,宝贝什么宝贝。但心脏却像是被放在了一辆破车上,破车开在破路,破路上全是破石头,他一颗破心脏咯咯蹦蹦被震得七上八下地又麻又氧。“随口叫的,”任延温柔地说,又拉卓望道来做旗,“我也这么叫卓望道。”只是眼睫垂着,可见脸皮厚如他,撒一些谎时,也会有怕被看穿的不从容。“你看,你已经在这里生活一个月了,老师、同学,都已经认识你,也喜欢你,没有我帮你翻译手语,你也可以打在手机里,写在纸上,卓望道对你也很好,他人不坏,而且不是变态,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去了A班,他也会继续照顾你。当初你来省实,你爸爸让我照顾你,直到你适应了为止,所以,我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了,”任延勾了勾唇,抬手触了下安问的脸,但只是很快地,只是一触即分:“我们问问已经适应得很好、很勇敢了。”安问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再否认,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任延微笑,用力抿着唇角。因为任延给他整理拷贝了那些听力资料的缘故,这一场英语月考,并没有安问预想的那么糟糕。他可以跟上听力主播的语速了,大脑可以同步听懂那些成分复杂的长句子了,那些面目可憎的阅读理解,也因为任延推送给他的文章而变得简单起来。考完最后一场,整栋楼都在狂欢,虽然他们即将迎来的不过是一个短暂又平平无奇的周末。安问回到十五班时,任延已经先跑了,他的课桌有林松松帮他收拾。钱一番进来随便提点了几句,也没有多废话,让值周生把卫生搞好,其他人可以直接放学。安养真的车子在校门外等着,明天是安问的十七岁生日宴会,他要带安问去店里试一试新定制好的西服。安问坐上车,把sim卡插进去,连上网,没有收到任延的微信,他左右无事,登陆进校园表白墙的帐号。考试两条的消息尤其多,都是祝朋友闺蜜旗开得胜的,或者许愿自己不要退步。安问一条一条处理,看到最新一条时,手指迟迟没有动作。卓逸群:「希望十五班的安问可以好好学习,快乐生活,远离坏学生,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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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安养真找的定制店,是宁市有口皆碑的老字号,到现如今老宁市人仍习惯称呼其为“裁缝铺子”,而不叫“西服定制”。铺子打从爷爷辈就开始经营了,爷爷传儿子,儿子传孙子,现如今是父子两人一块儿手工经营,带着老家同姓氏的两位学徒。安养真是听朋友介绍才知道这么家店的,藏在小东山的红砖老洋楼里,凤凰花和老榕树遮着阴,穿过青石板的庭院小径,上二楼,安问成年后的第一套西服就穿在正中央的模特假人身上。这套是由老裁缝亲手做的,配了两件内搭的白衬衣,款式很年轻,但不轻浮,安问换上,整个人看着挺拔而端正。“虽然瘦,但身材比例实在是漂亮,还未成年吧?再长几厘米,再长些肉,穿衣服会更好看!”老裁缝为安问拍拍肩膀,又抚抚衣襟衣摆,金丝眼镜后的面容透着满意的笑意:“很不错!你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安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他穿的最多的就是别人捐赠的T恤裤子,自小穿的就永远比自己大一号,有时候成人的T恤挂在他的小身板上,空空荡荡的像个乡里的孤魂野鬼,新年时,会有好心人给福利院捐新衣服,安问也是让小朋友先挑,挑完后他在捡剩下的,好在他生得好,怎么穿都不至于丑。安问打着手语,从落地穿衣镜前看,穿上西服后,好像就连打手语都变得赏心悦目许多。“我还没穿过西服呢。”他眼睫弯起,透过镜子与安养真对视。西服好贵,他本来觉得这一辈子都穿不上这么高级的衣服啦。安养真扶住他瘦削但平直的双肩,看着镜子里的安问,笑了笑,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安问的生日宴会由林茉莉一手操办,不过她毕竟大着肚子,所以实务还是多由郑伯去操手经办。宴会放在了风景优美的滨海瑞吉酒店,客人多半是安家的亲朋和安远成公司的生意伙伴,安远成有意由这一场生日会宣告安问的回归。卓望道跟他家里人一块儿过来,尚在婴儿车中的三胎弟弟卓逸群也由保姆带到了现场。安问看到卓逸群就心情复杂,蹲下身用手指戳戳他肉乎乎的脸蛋,……总有种在戳任延的感觉。昨天那则祝安问天天向上的消息一放出来,下面就炸开了锅,因为前几天才有男的跟安问表白,今天又有人让他不要跟坏学生走得太近。众所周知,跟安问走得近的坏学生只有一个,就是任延。「管天管地管人交友不慎,再说了,跟任延走得近怎么不行啦?」
「投稿人真无语,阴阳任延你很勇呗」
「任延怎么坏学生了?又不霸凌又不抽烟烫头,翘个课碍着谁啦?」
「老邢,是不是你,你上大号说话!」
「卓逸群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省实有这么一号人?」任延是专门用卓逸群的马甲小号投稿的,就算是相熟的人,也绝想不到这会是他本尊,于是表白墙下就闹了几百楼“为了给任延找回场子而阴阳了一整晚真·任延”的好戏。卓望道早就看到了这则表白墙,专门憋着留到今天当面儿吐槽的:“任延这个狗逼,用自己名字会死啊?”吐槽完,疑神疑鬼地噌地扭头巡视了一眼大厅,生怕任延又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揍他。“噗。”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美女一声冷笑,“怂成什么样儿了你,等会儿任延来了,我帮你转告一下。”“卓尔婷,想我死直说。”卓望道木着脸,“你忘了是谁帮你摆平了赵睿的。”“不敢忘,怎么敢忘呢,”卓尔婷甜甜笑着:“当然是校长和派出所啦。”赵睿刚开学就因为聚众斗殴蹲了局子,因为屡教不改又在校园里横行霸道,已然形成了一股黑恶势力,学校再三考虑,对他作出了退学处理。卓尔婷被骚扰了整整一年,终于得到解脱,感恩天感恩地感恩社会主义哐哐大铁拳。卓望道不想跟白眼狼说话,还是安养真打圆场,笑着跟安问介绍:“这是尔婷,跟你同岁,不过尔婷小时候在老家长大,所以你们没见过。”卓望道的亲爸卓立,是个挺重男轻女的,儿子带在身边,女儿就送到老家让奶奶照顾,直到初中才回来。这怎么还来得及呢?卓尔婷打小跟别人斗鸡斗狗上树掏鸟窝,考试分数十分震撼,中考想当然什么重点高中的门槛也没摸着。卓立不差钱,要是卓尔婷撒个娇,他能掏赞助择校费,但卓尔婷叛逆期上头,学籍一卷自己到三中报道去了,从此落入了狗日赵睿的坑里。安问对卓尔婷点点头,勾了勾唇。卓尔婷一双杏仁眼又大又漂亮,透着清澈的机灵。见过了安问,她把她哥揪到一旁:“哥,哥,哥。”卓望道猜到她有幺蛾子,凉凉问:“怎么?”“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很想谈恋爱……”卓望道:“……”“安问哥哥有女朋友吗?”“他比你小一个月。”“关我什么事?”卓尔婷一身正气,“又不是跟我谈恋爱,我朋友比他小,叫声哥哥怎么啦?”“没有。”“你有他微信吗?”“他是哑巴,可能不太适合谈恋爱。”卓尔婷真服了她哥:“你好没礼貌。”“我只是在说客观条件,沟通都成问题,怎么谈?每天打字谈?”“没关系啊,喜欢就会为他去学手语。”“嗯嗯,手语真简单,一学就会……”卓望道摆烂糊弄,说一半卡壳了。手语确实不简单,因为他回了家也试图学过,但他的脑子光记方程式分子式就够头秃的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学了几天便放弃作罢。但是有一个人,从考试分数可以证明,智商并不凌驾于他之上,是个实打实的学渣,却莫名其妙学会了手语……而且还是认识安问后在半个月里突然学会的!《喜、欢、他、就、会、为、他、去、学、手、语》“卧槽?”卓望道傻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任延是在卓望道呆滞的目光中走进宴会厅的。崔榕和任五桥在后头还在持续拌嘴,一个说她昨晚上忙太晚所以今天才会起得晚了,一个怪对方沉迷撸猫误了出发时间,只有任延一脸冷淡地走在前面,似乎耻于跟父母为伍。他今天多少也穿了正经西服,崔榕非要他打领结,被他用生命威胁给拒了,最后系了条不太扎眼的领带。范儿还是足,这么亮的水晶灯都压不了他的气场,一走进来,跟鹤立鸡群似的显眼。安问站了一上午了,见到他,原本稍稍松懈的站姿又笔直了起来。“生日快乐,问问。”崔榕代为表达心意,递上一个大红包。任延忍不住很轻地哼笑了两声,凑安问耳边低声:“怎么过个生日被你后妈弄得像结婚?”安问能上哪儿说理去,听任延讲话的那半边耳朵热得慌。好在座次安排得好,让大人跟大人一桌,他们小孩儿跟小孩儿一桌,互不妨碍。安远成站起身叮叮当当敲酒杯,说了两句开场白,大意是安问能回到安家,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与体恤,讲到动情处,说自己过去十年做了多少多少慈善,又求了多少神拜了多少佛,才算得偿所愿。安问笑得乖巧,叔伯长辈都夸他一点也没长歪,但绝口不问他为什么哑了。对于安家新回归的小少爷是个哑巴的消息,他们早就在私底下口耳相传过了,到了现场一碰面,只当是看不穿看不出,微微笑着维护体面。林茉莉和安养真一个劲夸他成绩好智商高,生怕旁人对这位被找回来的真少爷有什么怠慢。只是一些闲言碎语可以不当面说,却防不住不在背后说。一从洗手间出来,安问便听到走廊上两道由远及近的交谈声。“安远成那小儿子是怎么哑的,你知道吗?”
“没听说啊,安远成对谁都没说过。”
“我小时候还抱过他呢,还给我背唐诗,那时候看着倒很正常。”
“谁知道呢,要是没问题,安远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琚琴把他带走?”
另一人一声哼笑,“不缺儿子呗,你看他现在像是珍惜儿子的样子吗?除了安养真和这个安问,外面那些儿子不都被他打成没继承权的私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