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云早上被叫卖声吵醒，洗脸刷牙穿上白底碎花的布拉吉，不理会孙家父母的横眉冷对吃了饭然后出门推上她心爱的凤凰自行车去上班，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十分虚荣，狂热的迷恋物质生活，后来也是这样，她总会买最新款的车，奔驰、宝马，什么贵买什么什么扎眼买什么，停在家里倒是也不一定开，但她必须得有。

浅云推着自行车出门，孙爸爸也开始启动他的拖拉机，姚元清则拿着扫帚往外走，他要去扫公共厕所，日子总要过下去，大家不能一直开会不干活，于是县里也给姚元清安排了活计，就是打扫县里的公共厕所，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在家洗澡总是花的比女人时间都长，他每天回来都要把衣服脱下来放在外面，进屋就拉上窗帘开始洗澡，天冷亦是如此，洗好以后再出来洗衣服，浅云如果遇到，就会偷偷给他洗。

“像我的闺女一样，”姚元清推辞了几次见浅云不改无奈道，“倒不如认你做女儿呢。”

这是玩笑话，不说别的，孙家父母必然不敢沾他，但浅云对他比对孙父孝顺，用钱去翠芬同志那里买熟肉来给他改善伙食。

“干娘那买的。”浅云促狭道。

姚元清斥道：“不许开这样的玩笑，人家孩子都不小了，让人听见不好。”翠芬同志已经幡然醒悟另嫁他人，如今夫妻恩爱家庭幸福。

蚕茧站的工作属于忙的时候特别忙，要打着头灯给蚕茧过磅，闲的时候又特别闲，和浅云同一个办公室的姑娘叫周敏孝，是个什么领导的破落户亲戚，文文静静的女孩很好相处。

华历25年的时候姚元清的扫厕所工作停滞，因为他的老领导，一个把他引上这条道路的男人再次出来工作了，工作以后自然就联系他的旧部，姚元清因此又成了可以改好的人。

浅云兴冲冲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我看形势不容乐观啊，”姚元清也在看报纸，他的眼神在几个名字上打转，“你恭喜得有点早了。”

浅云知道他爱干净就道：“那不打扫厕所总算是好事吧。”

姚元清果然高兴起来：“啊，这倒是。”

县里来过几个人，浅云趁着给他们倒水偷偷听了两句，他们确实是来请姚元清出来工作的，但是姚元清拒绝了他们提议。

“我已经上年纪了，早年打仗落下了一身的病，如此残躯，何谈报国。”

“还是壮年，对吧，姚将军正当年。”

姚元清叹了一口气：“我的妻儿，”他眼眶红起来，“唉，都没了，如今只想清清静静过过日子，诸位就容我偷偷懒吧。”

县里的人窃窃私语着走了，然后浅云的同事周敏孝突然开始和她走动起来，要来孙家串门，浅云问起来她的脸刷白，眼却是红的。

“他们给我一个任务，说你们院里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官，让我，”她哭起来，“让我跟他！”

第4章 死亡

浅云不知道那一瞬间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心里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窗子，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世上随便一个女人都是可以嫁给姚元清的，他突然就从无话不谈的老友变成了一个可以嫁的男人，她理不清这么复杂的情绪，千头万绪最后变成了生气，她不知道这应该叫吃醋，她还没有来得及发火赶周敏孝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怎么了浅云？这位小同志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在我们门口哭？”

浅云立刻迁怒：“叔有你什么事啊你快回家吧叔！”转头又对着周敏孝敷衍道，“他没在家，不对，他不在这住了，你也快回家吧。”

姚元清却不听，浅云的异常周敏孝的委屈让他紧张起来，以为两个小妇女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什么坏人，他十分严肃道：“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我去给你们讨个公道。”

周敏孝泪眼婆娑抬头看姚元清，然后捂着嘴又哭起来，街上人来人往，姚元清就请她去门房里坐坐。

进门房喝了杯水以后周敏孝才开口道：“叔，谢谢您，我的表舅，他，他给我介绍了一门好亲事，让我跟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本人叹了口气，浅云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

姚元清又开始搞政工，开始谈婚姻自由妇女解放，浅云从来不吃这套，但周敏孝的眼睛亮起来。

“叔，谢谢你，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新时代的妇女命运是掌握在自已手里的。”

“好好好，我叫姚元清，如果有需要……”

周敏孝愣住，这才知道这就是让她跟的“老头儿”，她难以置信道：“你叫姚元清！”

“嗯？对，我是姚元清。”

“今年……五十三岁？”

“是啊。”

周敏孝更讶异了：“你怎么会有五十三岁！”

“啊！”浅云受不了了，不满地大叫一声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周敏孝的脸变得通红，她捂着脸往外跑，姚元清莫名其妙，浅云看着他不见皱纹的脸和乌黑的头发骂道：“招蜂引蝶！”

姚元清愣了片刻后生气道：“你这孩子！现在跟我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周敏孝开始频频登门。

“来了？她在屋里呢，你进去吧。”姚元清笑道。

周敏孝不动，她开始和姚元清在院子里说话，嘻嘻哈哈不成体统，早晚揭发你们搞破鞋，浅云咬牙切齿地想。

她跟姚元清道：“看出来了吗？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看上你了。”

姚元清看着浅云认真道：“你过来。”然后她凑过去嘴就被拧了一把，姚元清教训道，“你们这批在这个环境长大的孩子，遇事习惯先给人扣帽子，有了结论再根据结论回头找证据，人是多变且多面的，你就算下一个多么匪夷所思的结论都能找到证据支撑，比如你可以说她是老鼠成精，因为她怕猫和爱吃瓜子……”

浅云怒不可遏：“你竟然知道她怕猫和爱吃瓜子！”

“你激动什么？”

“她想嫁进来！”

“嫁给你吗？”姚元清断然不信。

浅云理解他的不解风情，美男子长久以来在人际交往里赚到的便宜太多，这类人很难珍惜女性对他们表现出来的好感，女人在他们那里往往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美丽的脸庞他们自已就有，长此以往往往就视女性对他的好为理所当然，爱情可有可无。

周敏孝开始给姚元清送东西，“干娘”那买的肉、茶叶、还有酒，她害羞，次次都拖着浅云。

姚元清摆手道：“你太客气了，次次上门都不空手，不必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