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回不成,没个说法,凭啥回?”

“咋没说法?县上、镇上已经要求孙铁锤把你家人,都安排在村上文化站住下了。这不就有谈判筹码了吗?”

“你说啥,你把我一家人都撵了?”

“不是我撵你,是上级要求必须给你安顿个地方,危房不能住了。”

“那文化站是住人的地方?我还不知道那破房子,过去就是放破铜烂铁、犁耙、茓子的,椽子檩梁都烂得有皮没毛了,能把人吆进去住?亏你们想得出。”

“温存罐!”

“叫温如风,你没资格叫我温存罐,说了不止一百遍!”

“温如风,这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总还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吧?老房庄子到底怎么办,可以谈判嘛。何况你捏着村里的文化站,那就是谈判条件,你傻呀你?”

“嫑哄我,我让你们哄怕了。我从小在北斗村就听娃娃们说顺口溜:听人哄,钻尿桶。我不钻你们那个烂尿桶了。气不出,我不回!”

“你到底要咋个出气法?”

“扳倒孙铁锤!”

“你凭啥扳倒人家?”

“罄竹难书,哪一项都能扳倒。”

“你那都是道听途说,没扛硬证据,全是白费力气。”

“何黑脸那儿肯定掌握的有。所以我一直都是连何黑脸一起告的,扳倒一个,塌死一窝。”

安北斗摇摇头说:“你太天真了,真是个自讨打挨的货!”

“我这辈子,就一件事,把他们扳倒!今辈子扳不倒,下辈子投胎还来扳!”

安北斗就懒得跟他说了。反正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相信他的力量还是能把这个精瘦的猴子制服的。

“你看你这个丧门星,让我晚上把秦腔《捉放曹》没看成。”

“你还有心思看戏,《捉放曹》,捉你个猪脑壳槽去吧!”

“政府又骂人民啊!”

“你算个人民?”

“我不是人民,那谁是人民?”

安北斗把这个无赖还真没办法了,说:“好好好,你是人民你是人民,你住哪里?今晚总是走不成了,我也到你那儿住去。”

“那可说好,住可以,从现在起,你政府就算把我接管了。吃住行一条龙都是你的!”

“少啖闲牙,走!”

然后,温如风就把安北斗领到秦腔剧院后边的电力饭店去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老招待所,标准间窄得刚好能摆两张一米宽的床,但很便宜。温如风住在这里,既利于早晨到剧院门口排队抢票,有时还能听到戏园子南楼上的唱戏声。关键是附近还有几个大单位,能让他去捡些垃圾,收些纸箱、啤酒瓶子,赚几个零花钱,吃过喝过,还略有盈余。省委、省政府门口他也常去,从信访室递上状子,就立马撤离,那儿人多眼杂,他怕被盯上。他也知道状子那玩意儿转来转去,最后多数还是转回北斗镇了,作用不大。因此,他把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在戏院的“守株待兔”上了。关键那是一举两得的美差。平常有剧团到镇上、村上,他都是舍不得停下生意去看的。现在时间多得见天都打发不完,再加上又有了一定的收入来源。虽沦落为捡破烂的,但这儿又没人认识自已。人这脸面,就是活给熟人看的。至于生人,脸和屁股也没啥区别,无非就是一个要用裤子遮着,一个不遮而已。

安北斗死赖着在他对面那张床上住下了,头还朝着门口,无非是利于看守。再就是做思想工作让他回去。温如风暗自一笑,把他安存镰那点智商,别看上了趟大学,耍猴,不定谁能耍过谁呢。看看窗外,他突然问:“政府饿不?那里有家粉汤羊血,好咥得很。还有老八烤肉,据说都是附近最好的,想咥了走!”

安北斗还真有点饿了,就说走。

他们来到街上,朝王记粉汤羊血门口一坐,又在隔壁老八烤肉摊子上要了烤肉、烤羊蛋和啤酒,就连吃带喝起来。味道的确不错。温如风还吹起牛来:“这附近好吃的多了,隔壁有家三只羊,里面啥小吃都有,关键是‘老鸹撒(头)’,就是咱那里搓的麻食,全市第一名吃。”安北斗说:“你狗贼把媳妇娃丢在家里,自个儿在外面享受,算个男人吗?”

“我要不算男人,就窝在北斗村让孙铁锤欺负死算了。你哩,你算男人吗?我给你说,我可知道你老婆杨艳梅的下落了,你知道不?”

这句话一下把安北斗怔住了,甚至有点失态,但他立即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故作无所谓地说:“与我有啥关系?”

“杨艳梅与你没啥关系,难道女儿也没了?”

安北斗无语了,只是闷头喝着啤酒。温如风自感得意起来,明显觉得自已是由老鼠变成猫的地位了:“不想知道吗?”

安北斗过了半天,才低声问了一句:“你在哪里见的?”

“戏园子。奇了吧?那天看《迟开的玫瑰》,我咋突然发现一个女人像杨艳梅,再一看,手里牵的正是安妮。在她们旁边,有一个男人,我想那可能就是给你戴绿帽子的人了。”

气得安北斗哗地站起来,就想把啤酒浇到他脸上。但温如风表现得很是冷静:“嫑激动,嫑冲动。你不是老教导我,冲动是魔鬼嘛!可千万别把魔鬼放出来。要看,我可以带路。为给你侦办这事,那晚我可是费了老鼻子钱,光打出租跟踪就花了几十块,能咥五碗黏面,外带一碗‘老鸹撒’,总算是把住处弄明白了。我是眼睁睁看着杨艳梅一手牵着安妮,一手款着那个臭男人的胳膊,很骚情的样子。对不起噢!想看了我带你看走!”

“看你娘的腿!”

“冲动了不是,冲动了不是。这哪像一个国家干部的样子。动不动就骂将起来,还讲不讲素质?”

“滚滚滚!”

“那我就滚了噢,这可是你说的。”

“你敢!”

“你看你看,你看你们政府难缠不!滚也是你喊的,不让滚也是你喊的,那到底要让我这个小老百姓咋活人嘛!”

安北斗彻底让温如风击溃了。但他不想输在这个已经变得越来越赖皮的工作对象手中。他知道这货是在故意刺激他,他也强装出一副镇定而又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人家离婚了跟我有啥关系?我倒是想给你提个醒。”

“提什么醒?哎哟,我这牙呀,让你彻底弄损了,喝点凉啤酒都渗到骨头缝里疼。焙得多好的筋也扯不动了。哎哟!”

“牙痛?小心气得蛋疼呢。”

“啥意思嘛?”

“安北斗看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了,偏又不往下说了。

他催道:“你给我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