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牛栏山自武东风打完电话,心里就瞀乱得很。急忙问安北斗走到哪里了?安北斗说在回来的路上,把温如风也带回来了。他又给孙铁锤打,孙在手机里端直说:“你放心栏山兄,温尿罐我立马就给你摆平了,啥啥事都没有。”

人耍大了,说话语速、语气、长短就都有了讲究。牛栏山本来想多问几句,可孙铁锤已把电话挂了。自他调到这个镇上,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孙铁锤有个侄儿在省上要害部门任处长。开始孙铁锤还叫他牛书记,叫着叫着就成了栏山兄,书记不见了,牛也不见了。有一次喝完酒,甚至端直老牛、牛老弟地叫得他很不舒服,但也只能认了这一壶。尤其是铁路开工后,孙铁锤不断地揽下一些工程,的确带动了一方经济,让很多人有了来钱路。一时还传为佳话,说北斗镇也有了重工业部和轻工业部(重工业是砸石头,轻工业是淘河沙)。而这两个部都由孙铁锤统率着。虽然铁路建设与地方有交集的事情比较多,但要揽下像样的工程的确很难。地方政府主要是负责协调、维护和保障建设,层层要求讲格局、看长远、算大账。而像孙铁锤这样有办法包工程的能人,自是稀罕得不仅要保护、奖励,而且有时简直得巴结讨好了。毕竟石头他一个人砸不尽,河沙他一家也淘不完,带动的可是全镇成千上万剩余劳动力的产业链哪!孙铁锤现在对镇上干部也越来越不当一回事了。开始吃饭是礼让他上座。现在只要摆席,自已就一屁股塌在上席的位置了。有时在县上设饭局,都开席了,有人问他跟牛栏山熟不熟,他说我立马给你把牛吆来,然后直接拨通电话,让牛火速朝城里赶,有些像命令。虽然他也不想去,何况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权衡再三,还是得去。孙总每每斜倚在特别安放的雕龙琢凤的太师椅上,像是半边屁股长了火疖子,有点四周都挨不得的样子。其实要的就是那个躺势。见了他,甚至欠一下身子的举动都没有了。他也就只好叨陪末座,拼命敬酒。满眼望去,哪一个又是得罪得起的。孙铁锤喝“通关”酒,有时竟然能绕过他。即使装样子,嘴里也充满了大不敬地调侃:不给现任领导敬,心里迟早都是病哪!老弟,咱也走一个!

孙铁锤把温家挖成了“孤岛”,他是听安北斗汇报过的。他也从别处听到了“孤庙”“孤坟”说。之所以没到现场去看,是因为看了也白看,他不想遭被动、受辱没。他还叫安北斗做工作,让温如风尽快给孙铁锤低个头、下个话,加入公司,一切不就自然解决了?安北斗说,温如风要是能给孙铁锤低头下话,哪能闹到今天这种地步。他们的仇怨,也不知从何年何月结起,可自打那半棵树的纠纷开始,就没有丝毫扭转余地了。他还问,那倒是为啥嘛?半棵树,至于弄得山摇地动的,还一拖几年解决不了?安北斗眼睛瞪多大说,他也老想问这话,可问谁去?但凡知道的,还没有不重视、不批示、不追查的,可最后就弄成了这样一笔糊涂账,而且都快出人命了。“牛书记,只要不死人,啥都好说。死了人,镇上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是安北斗临走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据说温如风这次走得十分高调,甚至有些虚张声势。听说在镇政府门口还喊了几声:“到底有人管没?不管,就别怪我找能管的人管去了!”一些人还把他当笑话围着戏弄一番。一个人创的“奇迹”多了,还要一根筋地搞到底,大概别人就把他当疯子看了。似乎弄啥也没了分量,喊一喊、蹩腾一阵,甚至乱骂一通,都是个笑柄了。反正从他耳朵听到的,对温如风也没多少好话。孙铁锤端直给温下的定义是:中华千古第一刁!

温如风走那天,他是和安北斗一道,去协调几户人家与铁路上为一块河滩地打群架的事去了。回到镇上也听说了温的去向,并且安北斗还再次提醒他,这次温如风的确是被逼急了!可镇上和铁路上最近发生的几起纠纷,又需要安北斗去调停。这家伙处理纠纷的确有他一套办法。不管你拿着菜刀、斧头,他都敢迎面而上。与铁路上谈判,也能把理由找得很充分,最终让老百姓满意,并让双方达成妥协。他当时还想,温如风要告让告去,兴许还能帮镇上灭灭孙铁锤的威风、捋捋这只“翻毛鸡”的奓毛呢。谁知在省城竟然连续上演了“冲击会场”和“看秦腔递状子”的大戏。吓得他这两天也乘月色去北斗村看了看“孤岛”,的确挖得太不成样子了!义愤中,他也在等着武书记来,看能有啥好办法把孙铁锤治一治。

安北斗领着温如风是中午坐班车回来的。他也跟温如风见了一面,突然觉得这个人还不可等闲视之。瘦得猴精猴精的,却有一双直视过去让人不得不回避的藏满了仇恨与不信任的眼睛。本来他是想了解了解情况,跟他谈一谈,谁知他扭头就走,说要赶紧回家,害怕把老婆娃塌死了。他问了一下安北斗相关情况,安也有些闪烁其词,不太像平常的性格:“我领到人本来是准备回来的。结果住的地方离剧团近,老温说想看一场戏,没拦住,就钻进去了。我只好在外面等。谁知这一晚上省上领导也来看戏了,他就递了状子。我知道的就这些。”说完,他还补了一句,“牛书记,这事放到你,你告不?”他眼睛一下就直了。安北斗这家伙,屁股咋完全坐到温如风的板凳上去了?问题是把天戳个窟窿,怎么补?

好在这事对孙铁锤好像有所触动。人已从省城急急呼呼赶了回来,在镇上还把温存罐大骂一通,将“中华千古第一刁”改成“万古第一刁”了。据说今天一早他就电话吩咐手下,让几条淘沙船集中力量,把“孤岛”周围挖空的地方,紧急回填了土石方。总算是让“岛”显得不那么孤,“坟”也不那么阴森可怖了。并且还给温家填出一条出门的路来。孙铁锤回村一看,对着温家大嚷:“行了,孤坟野鬼绝对是可以勾肩搭伙、来回串门了!”

武东风书记是晚上十点多才赶到北斗镇的,一下车就说要去看现场。

当他们到“孤岛”附近时,自然已看不到“孤岛”之孤,更别说任何险情了。武书记甚至有点生气:“怎么说得那么夸张?这房子有危险吗?”

村上有人插了一句嘴:“谁听温疯子的话,小心没裤子穿。”

温如风也不知啥时就成了温疯子。人一旦被贴上某种标签,立即就在别人心目中大打折扣了。

孙铁锤直到这时才凑上来说:“武书记,现在事情难干得很!铁路上急着要用沙石,温存罐这个钉子户就是给你死挡着道,让几十万块钱的淘沙船没法开采。再这样我也准备歇菜了。铁路建设也不是我孙铁锤一个人的事,受这等冤枉气,我还不如到外地搞投资、挣大钱去,何苦呢!”

牛栏山觉得孙铁锤这家伙的确不是等闲之辈,竟然把输理的事说得那么有理八分,还十分委屈。尤其是要到外地投资去,明显是戳上上下下干部心窝子的话。县上连各乡镇都下文成立了招商办,要求必须改善投资环境,把“财神”请进来,谁还敢把自已的“财神爷”逼跑了。

突然,村里又是敲锣又是击鼓地闹腾起来。武书记问怎么回事。有老者朝天空一指说:“快看,天狗吃月了。”这本来是自然现象,但在老人们心中,仍是不吉利的大事体,但见“天狗吃月”,必要响动驱赶。今晚是月偏食,地球只挡住了太阳光的三分之二,就有人敲箩筛、栲栳,打梆鼓、铜锣地在撵“天狗”了。

这时,武书记的秘书让接电话,原来是孙仕廉打来的。

61 萧萧竹

武东风这一晚住在镇政府,他的窗外恰恰是一片紫竹林。萧萧风声,加上月影晃动,越发让他想起郑板桥那幅《墨竹图》来。住在县委大院深处,感觉到的是一种喧嚣,尽管院落套着院落,常委们住在最深处,而书记又在最深处的深处,但依然无法获得一份宁静。因为永远都有各种人以各种办法,探听着书记的行踪。并且能准确获悉你每天都开些什么会,见些什么人,跟谁谈了多长时间,等等。总之,你不可能有自已的时空,更不可能像郑板桥一样,还琢磨几句诗,画几笔画。他来报到时,捆的几捆想看的书,到现在竟然连一本都没读完。你就是个陀螺,是架机器,是一口摆动不停的时钟,头天晚上有人把发条上好,第二天一早醒来,只任人由一个齿轮带动另一个齿轮转动就是。直到发条松弛完,你躺下时,也基本就疲乏得跟“下桩猴”差不多了。但这时你的心并不能静下来,因为还有许多明面上拍不了板、拿捏不住分寸的事,需要在躺下时,继续“再现”“回放”,甚至“定格”或做“局部放大”。你得在这些画面、台词、语气、表情中,反复权衡利弊、掂量轻重、卡尺等寸、挖掘内涵。比如今晚,孙仕廉打来的那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现在就还没琢磨透。

他跟孙仕廉过去并不认识。那是在担任县委书记后第一个月,他去省城跑项目,一个从省级岗位退下来的老领导把孙仕廉带到了饭局上。那位老领导也是他们村里出的“封疆大吏”。孙仕廉那天倒是很客气,一直把他称作“父母官”,他还有点不习惯那种虔敬姿态。因为在重要机关工作的人,出了门,似乎多少都有点见官大一级的优越感。好像他就是那个机关了,无论脸面英俊丑陋,个头高矮胖瘦,走路内拐还是外八字,都觉得那个要害机关就是他的模样了。尤其是一些处长,出门更爱故意耍大牌,吓唬人。但孙仕廉身上还并没有那种令人过于讨厌的毛病。他到县上后,孙仕廉也没给他找过人事安排上的麻烦。这是最头疼的一件事。县上反正就那么多位子,在外地工作的“有头有脸”者,一人要求安排一个,他也得把干部队伍来回捋码好几遍。他的办法就是态度好、给希望、线放长。线一放长,希望就在,希望在,就不至于得罪人。小小县官,哪里得罪得起无尽头的上司呀!项目还跑不?工作还搞不?前途还要不?经济还发展不?各种巧立名目的评比还拿不拿名次?有时“绊翻”一个要害部门的“小石头”,都有可能让一县的某些机遇翻车、“撂荒”。车翻了,撂凉了,你还不知“鬼”在哪里猫着。因此,孙仕廉的电话,他不能不引起高度重视。

问题就在电话内涵有些发掘不清楚,让他面对窗外斜月下的竹影,始终不知如何判断是好。孙仕廉在电话里反复强调,孙铁锤也不是他的啥子亲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如果确实像信里所反映的问题那么严重,就绝不能姑息迁就。总之,他想说明的是,不要听孙铁锤在那里瞎讲,他和他没有任何大不了的关系,亲戚都是闲扯的。所含暗语是:无论如何处置,都千万别把他扯进去。看来这事在省上的确来头不小。要不然,何至于让孙仕廉急慌得半夜打电话,唯恐撇之不清?他想了想说:“孙处,问题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到现场看了,孤岛之说有点夸大其词。不过听说今天他们紧急回填了一些土石方,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同时他也留有余地,“晚上在月光下看,不是太清楚,明天我到现场再看看吧。省市都要求报告结果,现在也不好轻易下结论。”电话里喑哑了半天,孙仕廉才接着说:“理解,这事的确难把握。不过,还是尽量不要把事惹得太大,对县上不好。领导批示是让调查清楚,不要层层都理解成了天怒人怨。这种批示我们见得多了,还是以地方经济发展为要啊!”然后又扯了几句别的,电话就挂了。他明显能感到,孙仕廉有些心虚,并且有点小巴结的意思,这在过去可是绝对没有过的。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今晚住在镇政府的客房里,还有点害怕。特别是窗外的竹影和风声,不停地在玻璃窗上组成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像动物,也像人。让他不时要想起中午见到的那两口薄棺材,以及棺材里被冰雹砸死的三口人,还有生命已全然麻木的村妇村夫,以及九旬老者。当然,也想到了郑板桥。

这才几月,蚊子就像轰炸机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乱旋着。他干脆坐起来抽了一支烟。抽完,准备把窗户彻底关上睡。谁知却在竹林以外的地方,看到一个人,支了很长一架望远镜,正对着天空瞭望。他有点稀奇:这么偏远的乡镇,怎么还有爱好这个的?县城他都没见过。他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已的眼睛。但仔细看,就是一个在仰望星空的人。他就穿好衣服,悄悄走出了客房。

这一晚星空的确很美。武东风随便抬头看了一眼,就回到了儿时的感觉。在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大地上,小时的他,也是会经常静下来,搬个板凳,坐在外婆或奶奶身边,看着满天星星,听她们讲嫦娥、牛郎和七仙女的故事。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密密麻麻的夜空,就变得星星点点,甚至屈指可数了。再后来,好像也忙,就懒得张望了,除非是看晴天雨天还是打雷闪电。很多时候,都忙得不是坐在车里,就是坐在各种会场、饭局或办公室里。星空,也就从记忆中抹去了。偶尔看一下,也是雾蒙蒙的居多。而面对如此美丽的乡间夜空,一下就把他拉回到了儿时的美妙记忆。他还差点被脚下一个小坑闪得栽了一跤。

“武书记?”

他还没看清那人的脸面,但那人已经在跟他打招呼了:“没事吧,武书记?”

“没事没事。这是你的?”

那人摸了一下后脑勺说:“耍哩。”

他就端直走到望远镜前,从镜筒里朝天空瞅起来:“看什么呢?”

“我在看……天秤座附近的一颗小行星。”

那人说得有点随意,但他立即感到十分惊讶地回头看了看这个山间“奇葩”人物。月光下,只能看见他修着寸头,个子中等,腿还稍有点并不拢,可明显具有一身硬朗的肌肉和健康的体魄。

“你怎么……研究天文?学这个的?”

“不不,业余爱好。”

“本地人吗?”

“本地人。武书记,我是安北斗,还在县上‘点亮办’借调过几个月,是南主任要去的,多次开会……听过你讲话。”

“哦,有印象。南归雁是跟我要过一个人,说替他打下手。还借调着?”

“已经回来了。”

“现在干啥?”

“旅游办副主任。”

他突然想起有这么档事,旅游办副主任还是他让组织部安排的。一个县委书记每天脑子至少要过几十件甚至成百件事,这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他产生记忆的事情,他就说:“好,旅游将来是有前途的。如果不是修铁路,也许我们把全县旅游都搞起来了。可惜,让开山放炮把‘点亮工程’炸了个稀烂。不过铁路一通,咱还点灯!”说着他还笑了笑。

安北斗没有接话。他对“点亮工程”这四个字有种天然的反感。当然,看法归看法,工作归工作,他也不会把二者搅到一起。他知道自已说话的分量,也懂得领导意志是多么难以改变和扭转。像他这样的小公务员,多数时候,闭嘴是维护那点可怜人格尊严不受侮辱的唯一法则。今晚他本来是要上阳山冠的。镇上来了这么大的人物,自会有一拨一拨的人主动去服务,这也正好是自已忙里偷闲的时候。每年端午节前后几个礼拜,他都会把镜头对准深空,努力搜寻着那颗属于他的小行星。他在找规律,这颗行星到底是多长时间出现一次,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他已发现好像是五年,但又不愿放过任何一次可能再见到的机会。可牛书记偏偏安排他今晚值班,任务主要是防止人告状。县委书记来了动静很大。本来镇上就有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现在修铁路再积攒一堆,告状人就多了。他属“外围”,因此,就把装备架到了道场边上,一边看天,一边看地。其实书记一出门,身后就有保卫安全的“内围”跟着,只是书记发现不了而已。

书记看了看星空,突然跟他聊起来:“你管旅游,你觉得旅游的本质是什么?”

这话一下把他给问住了。虽说自已分管旅游,可北斗镇还真没什么游客。当组织安排下这个职务时,他也买了相关书籍,阅读并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觉得根本是需要有特色、有价值的看点,让人流连忘返并口碑相传。很快他就把特色与价值引向了星空,说北斗镇在方圆数百公里,甚至更广袤地域都是最好的天文观测点。山头不高,视野开阔,气流平稳,无线电干扰少,且温差小、湿度低、无污染、无扬尘,大气纯净度与视宁度都堪称一流。他说旅游可以在这方面做些文章,何况还有万年山崩地貌做依托。这些想法他过去也给南归雁、蓝一方和牛栏山建议过,他们一听都笑了。那笑意让他很受伤。

武书记似乎也没听进他的星空说,只顺着自已的思路讲道:“一个叫约翰·厄里的英国人,写了一本《游客的凝视》,把旅游的本质说成是‘生产凝视’。人与人之间是凝视与被凝视的关系。只有生产出足够多的凝视热点,才能形成真正的旅游热点,让大家来凝视与被凝视。比如‘点亮工程’,就是生产凝视之一种。”

安北斗也许认同“生产凝视”是旅游本质的观点,但绝不认同“点亮工程”是所谓生产凝视的好方法。尤其在七星山,在他看来,凝视天空可能远比凝视被点亮的山脉更有价值。但他不能跟书记犟嘴。因为有关天空的知识与观测常识,也是几句话说不清楚的。他只能咧嘴笑笑而已。

武书记突然把话题一转又问他:“那个到省城告状的人……在你们这里都是些什么看法?”

他没想到书记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自温如风在省城走出剧场,欣喜地告诉他“咱把状告成了”时起,他就有点忐忑不安。组织是让他来把人朝回领的,结果自已还明里暗里帮着他把事情越搞越大,最后竟然把县委书记都弄来亲自调查了。可惜对手信息掌握太快,竟然在那么短时间,就基本改变了“孤岛”现状,而让书记亲临现场时,已无法感受到他当时目击后的内心痛楚与激愤难平。书记到老鳖滩那阵他也在场,但处于外围。尽管如此,他还是听到了书记那句“没有那么夸张”的话。他更看到了孙铁锤让人搀扶来的几个长者集体痛陈“温疯子”时的唾沫四溅。这种群情激愤、竞相声讨的场面有些像唱戏。可能是排练不到位,也有老者缺了牙口,而说得有点跑风漏气、七长八短,从而少了整齐划一的“群场”效果。他是组织过大型晚会的,觉得那些专业术语与眼下这一幕特别贴合。从那时起,他就对这次充满了戏剧性的告状结果,不抱任何希望了。今晚他虽然在外围防止告状者突袭,可在仰望星空时,也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找个机会,跟书记点上一两句,让他不至于得到的是与事实出入太大的结果。没想到,书记竟然找上门来了。他想了想,是这样回答的:

“武书记,如果那个‘孤岛’周边没有紧急回填土石方,垮塌随时都会发生。”

书记把他看了一眼:“挖得很厉害吗?”

“你明天最好再去看看周边挖断的痕迹,那个哄不了人的。”

这时,远处有人咳嗽了一声,是牛栏山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