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58 风搅雪

其实温如风把告状信塞进领导手中这一晚上,孙铁锤也在省城。他现在大本营在县城,但时常会到省城住一住。一是办事,二是越来越感到大城市的优越与滋润。过去来一趟省城都要埋怨一回:不知都挤在大城市有啥好处,人挤人,人摞人的,弄啥都不舒服。他每次来都恨不得把最新的衣服全穿上,包袱蛋蛋也都是最好的,可一出车站,就显出了寒酸相。人造革包把脖颈勒多深,领带也常常偏到了锁骨旁。再朝侄儿家一走,侄儿媳妇的眼神里,总是富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次离开,晕头转向得都能碰到门框上。他多次发誓再不来了,这挨

的西京!可现在,手里有了钱,开着路虎,朝五星级酒店一住,服务员又都认识孙总,感觉就全变了:原来这地方美着呢!过去来,为了离侄儿家近,住背巷子,一晚上花几十块钱,心里都辣乎乎地疼。现在住的阿房宫酒店,端直要的是总统下榻过的套房。照说他的钱也还没有那么宽裕,可与各类企业家打交道多了,就摸出了门道:你必须扎起势来,才能把事弄大。何况手里还真有了几个。山里的石子、石沙供应,那是镚子儿不掏就能源源不断获取的自然资源。加上最近还弄了几处碾轧路基的工程。现在到侄儿家去,也再不用准备腊猪屁股、麂胯子、甘蔗酒之类的土特产了。想起这些,他还有些脸红呢。乡下人真是可怜,把自已舍不得吃的东西省给人家,还是晚辈,结果全当了负担和垃圾。现在反倒简单了,让狗剩或磨凳扛上两箱茅台朝那儿一蹾。他走时,再给侄儿媳妇撇一摞银行捆扎好的票子,每每送到电梯口都觉得“礼貌不周”了。有几次她是直接送到楼下,眼看着“表叔”的路虎出了院子,人还站在瑟瑟寒风中挥手不止呢。

娘的腿,孙铁锤想,咱过去倒是活了个鬼。在北斗村还以为就人五人六了。住进县城才知道,人原来是这样活的。见天打牌、喝酒、洗脚、揉腰、看武打片、看黄碟,还唱歌跳舞。往常想着跳舞是多么难怅的事,总怕出丑,结果简单得跟拔木桩子一样,搂住摇晃就是了。农村凡会打铁、推磨、搅糊汤、拉风箱的都能跳,节奏也差不多,无非手里捏的、怀里搂的是人而已。唱歌那就是乱号叫,凡孙总号的,一律都会赞不绝口、掌声雷动,跟刘德华、成龙,还有什么毛阿敏、刘欢也没什么两样。过去想找县烟草公司一个股长批几条烟都难怅死了,现在科级、县级都是座上宾。像文化局、文联、什么做鞋(作协)这些单位的领导有人想叫,他都一句话:“叫那些不打粮食的干啥?你是闲得没卵事干了。”

自到省城五星级酒店住了几回后,他才发现县城人倒是活了个茄子。这儿无论吃的喝的,一应服务享受,更是另一番讲究了。同样是歌舞厅小姐,档次能把县城的撂几道梁远。再就是饭局,地点、菜品自不必说,出席的排场也了得。有时连县处级都要叨陪末座了。“孙总虽然是乡镇企业家,却是无冕之王啊!”他也很快适应了这种席位越来越靠前的安排。总之,世事大得没个边边,环环扣扣、渠渠道道都让他看得眼花缭乱。他由此也更坚定了要挣大钱的决心。在小县城,自已还算是个人物,在省城,要不是老打着侄儿的旗号,再生包里鼓着,出手大方,其实连狗屁都不是。就自已挣的那几个钱,但敢实说出来,八九不离十,会让人扑哧一下笑出两吊鼻涕来。没钱,你就是个辣子,还是个长得皱皱巴巴、快蔫干落蒂的青辣子。有钱,你弄啥都是最佳最好最美的那一个。喝了酒跳舞,有人拿你跟黄豆豆春晚表演的《醉鼓》比;号一曲,又说你比刘欢的《北京人在纽约》主题曲唱得好;长相,能把你与早期的王心刚和现在的刘德华拉到一个等级上;戴个礼帽、穿件风衣出来,马上又有人说你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了。其实他心里清楚,在西京,自已身上的一切,还像老毛没褪净、新毛没长出的“换毛鸡”。但这种“天不管、地不收”的美妙感觉的确太诱人、太受活、太玄妙、太大喜过望了。这日子,就是活他娘个五百岁,也还想王八养气、太白金星炼丹、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温如风又给他捣了个大蛋。驴日下的,敢把他家挖成“孤岛”“孤坟”“孤庙”,就是因为他觉得完全不必在意。让他告去,看把老子的毫毛能动一根。这种刁民,就得下硬茬治,要不然北斗村还没王法了。谁知就在他安寝在总统套房里,睡得迷迷糊糊时,手机响了。他嘴里还叨咕着骂了一句:“是你娘死了吧,深更半夜打电话。”可手机振得都快跌下床头柜了,还在一个劲地弹。偎依在他身边的“嫩鸽”,也困乏得收了收白皙的“翅膀”,扭到一边睡去了。他就眯着眼睛摸起手机,很不客气地

了一句:“你没看都啥时候了?有屁快放!”谁知手机里传来的是孙仕廉的声音。侄儿竟然没有称他表叔。其实后来是干脆叫叔,而去了表字的。可今晚连表叔都没喊一声,就端直敲打起来:“怎么搞的?”

他一骨碌爬起来问:“啥咋搞的,仕廉?”

“叫个啥子温如风的,怎么回事?”

“温如风咋了?”一说到温如风,他反倒有些轻松。

“把天捅了个窟窿,咋了?”

“那就是个刁民!咋,又到北京去了?看他能把嚓(咱)咋?”

“你真是山里的野百姓,啥都敢胡弄。你把人家房挖倒了塌死人咋办?”

“那驴日下的比老鼠都精,看把他能塌死了。就是塌死,大不了给几个钱的事。那能值几个嘎。仕廉,叔弄事有下数,你放心!”

“行了行了,再别给我惹事。你人在哪里?”孙仕廉好像很躁。

“在……在省城。”

“你立马到飞雁路东边一个茶社等着,我马上就到。快点!”

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事情可能有点严重。但也没觉得能严重到哪里去。一看表,也快十点了。昨晚折腾到三四点才睡,“嫩鸽”咋都喊不起来。他照屁股一巴掌,才把人拍灵醒。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股冲动,他竟然把迷迷糊糊的“鸽子”又“折翅”拾掇一番,然后才打发走人,自已给包里塞了几捆票子出了门。

直到见了孙仕廉,他才知道事情果然有些麻烦。温如风竟然在看戏时,把告状信直接递到重要领导手中了,今天一早就有批示,要求处理好人民来信来访,并要督办结果。要不是办理人跟孙仕廉是铁哥儿们,稍透了点风,只怕孙仕廉至今还蒙在鼓里。因为告状信里直接写到了“黑保护伞孙仕廉”,并一口咬定:所有工程都是孙仕廉包揽的。“正因为有了孙仕廉包庇纵容,狼狈为奸,孙铁锤才敢横行乡里、鱼肉一方百姓。”孙仕廉得到这个信息,差点没吓得尿裤子。他在那个大院里混得久了,知道批示的分量。如果领导只画个圈,一般都好应付;领导让过问一下,也好糊弄对答;唯有直接要督办结果,麻烦就比较大。告状信一般都会夸大其词,无限上纲。如果半真半假,捕风捉影居多,那还好说;一旦与事实出入不大,尤其是比较接近真相时,要想瞒报漏报,搞不好就玩砸了。今天没玩砸,兴许哪天也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因此,孙仕廉急得一下半边脸都抽搐起来。这几天的确有点牙痛,要不然,昨晚看演出他也是会去现场的。

面对侄儿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一副苦难相,孙铁锤越发地有点吃紧了。

孙仕廉还在训儿一样地训斥着他:“叫你低调低调,偏要四处招摇。住到省城来干啥?你一个小芝麻粒儿都算不上的村官,整天住到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干什么?挣两个小钱烧的是吧?记住:一,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表叔侄,那都是胡拉被子乱撴毡,乡里的一种风俗而已。拉扯起来,十里八乡没有一个不是表亲的,记住没有?”他点了点头。孙仕廉接着说:“二,立即回村上,把挖出来的什么‘孤岛’连夜填平了,并且要加倍给人家赔偿,必须息事宁人,听懂没有?”他还有点不服,给温存罐赔辣子哩,还加倍赔。谁知孙仕廉竟然拍了桌子:“你听懂没有?!是想坐牢,还是想自由自在?”他连忙回答:“听懂了!”“三,我没有拿你任何东西,除了甘蔗酒、腊肉、麂子腿……麂子也是二级保护动物,我没吃,你也别提。至于丽达(他老婆)拿了你啥,我不知道。如果拿了,我会让她立即给你退回去!”

“看表侄(见脸色不对)孙处……你这见外了不是。我是傻子?能害你?害丽达?就是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也与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再说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现在就回去,人不到,‘孤岛’就填平了,啥啥事都没有。你信不,他调查完,还得给我表功哩!妈的,我带领大家挣钱、致富、支持铁路建设,还有罪了。让他们查去,除了治理刁民外,看我还干了啥?”

孙仕廉大概是不想跟他多攀扯,准备起身走。他一把拉住,从皮包里拿出一摞钱来,说:“省里还得靠你……摆平……”

“行了行了,你把自已屁股底下打整利索就行了。记住,我没见过你!”

“没有,绝对没见!”

孙仕廉说完,还从窗户和门缝朝外看了一下,才鬼鬼祟祟地溜出去了。那身段、那气势,那平日似乎一切都稳操胜券的神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有些像胆战心惊、躲躲闪闪的老鼠。他可是从来都没见表侄这样小心翼翼,甚至窝窝囊囊过。兴许事情的确有点非同小可。俗话说:矮檐底下嫑梗头。看来这次还真得给温存罐低一回头了。低就低吧,等缓过劲来,看不把驴日下的脖子拧下来。

当他从茶社出来时,一阵旋风差点把他刮回去。这都几月了,突然来了倒春寒,不仅风利得像刀子,而且风中还搅着雪花。他勉强走到车前,羊蛋拉开车门,他上了几次才踏进去。“回村!”羊蛋还有点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以为听错了,晚上不是安排在大香港鲍鱼翅请客吗?“你耳朵聋了!”羊蛋就再不敢问了。

59 冰雹

县委书记武东风接到市委打来的电话,也是在早晨九点前后的事。秘书长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一下昨晚省城的情况,并要求他抓紧落实,领导要回复。

他也是才从省城开经济工作会回来。会上,温如风冲击会场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他也立即做了部署,要求县上有关部门尽快把人劝回去,有问题解决问题。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么快又跑到人多众广的剧场里大闹一场。他拿起电话挨个训了一通,都说高度重视了,最终把问题还是指向了北斗镇。他立即给牛栏山拨通电话,端直问怎么回事。牛栏山还以为是倒春寒下冰雹的事,就诉起苦来:“哎呀武书记,这次灾情可是严重啊!冰雹把麦茬几乎全打倒了,半人高的玉米秆,也都打成了光秆,最严重的地方,把几十户人家的瓦房都砸出鹅蛋大的窟窿来……”

“我问你那个温如风是怎么回事?”

“……我已派人到省城领人去了呀!”

“领的人呢?”

“大概……大概快回来了吧!去领的人……很有经验……很得力……”

“的确很得力!”武东风气得把电话挂了。

牛栏山过了一会儿,又把电话拨过来,问他要不要来县上一趟。武东风说:“你先处理好灾情吧!”

其实武东风是准备亲自去一趟北斗镇的。他反复研读了传真来的省市领导批示,也琢磨了市委秘书长电话里的语气和内容,觉得这事自已得亲自上手处理才行。但先得顾及冰雹灾害。昨晚和今早不是一个北斗镇下了冰雹,而是全县一半地方都遭灾了。在山区干部里流传着这么一句口头禅:干得千好万好,死了人不得了!作为一个学文科的干部,他对这句话很是感慨。山里地势险恶,夏季最易发生山洪与泥石流,有时眼看着半座山在倾盆大雨中蛟龙一般跌入深沟大谷了。那上面的山民自是难逃厄运。他一上任,就曾处理过这样的灾难。而现在是千树开花、万树发芽的季节,却遭遇倒春寒,竟然还下起“小碗口大”的雹子,甚至砸死了一家三口人,他就不能不去看看,然后才准备拐到北斗镇去。

他上任已经一年多了。对于这个山乡穷县,原书记王中石的观点是:千万不敢瞎折腾,老百姓受不了。而县上多数干部对王中石的评价是:人不错,挺厚道,也不贪,就是趋于保守。也有的甚至干脆说王中石耽误了全县经济发展,是个罪人。但王中石离任时,有点哽咽地对他说了十二个字: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话是许多领导干部都爱用的座右铭。既像生命精神标高,也像块遮羞布。记得王中石最后特别交心地跟他谈了一席话,说他家祖宗三代都是农民。他先在村里干主任、支书,后来上大学,再折回来当了副乡长、镇长,兜来转去的,又当了副县长、县长、书记。遗憾的是始终没离开过永平县,眼界可能窄了些。但也因此让他更熟悉县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强调干部不能调换太快,蜻蜓点水,就容易乱下药、下猛药,企图见效快。他说他不是没折腾过,为让老百姓尽快发家致富,到处学习经验,移花接木,有灵验的,也有折腾得血本无归的。因此,他对决策和拍板这个环节一直持十分审慎的态度。他强调说山区有山区的特点,因地制宜四个字特别关键。他不反对想干事的年轻人搞些试验,但一切试验,都要跟老百姓的意愿相结合。他说老百姓比我们更懂得“人畜有吃有喝能安生”才是好日子。在他手上关停了一些破坏水源的造纸厂、水泥厂,包括一些采石场,大家有意见,嫌他是小脚女人走路,扭扭捏捏。他坚持说要看长远,要以几十万人能长久安居乐业为目的。王中石反反复复讲给他的一句话就是:越穷越爱折腾,老百姓真是折腾不起呀!

武东风觉得王中石这个人倒是蛮真诚的。看上去甚至不像一个县委书记。倒更像是一个乡镇长,甚或一个中学教师。他被从关中经济人口大县的常务副县长,一步提拔到永平县委书记岗位,各方都是寄予厚望的。组织谈话时,也说到永平县的经济排位问题,希望他能尽快扭转局面。其实他一来,就有点发蒙,尤其是面对深沟大岭,又缺乏矿产资源的贫困县,还真不知从哪里抓起呢。之所以对北斗镇的“点亮工程”突然产生兴趣,也是基于自已在平原大县分管旅游产业时的一些经验,才让一下“点亮”了几乎半个县域。应该说开局不错,吸引了不少游客,还带动了农家乐和农副产品销售。干部们也很振奋。但随着铁路全线开工,很快就把整个山川炸得千疮百孔,“点亮经济”也在到处开山放炮的“禁止通行”中无疾而终。好在是铁路建设“万炮齐鸣”把灯炸灭了,不能说是决策失误。他在大会小会上讲:铁路一通,仍然点灯。不管怎么说,上任的“第一板斧”,毕竟是没砍出政绩来。他的关中老家村子,是出过不少大官的地方。历朝历代,有过几任封疆大吏。就连如今,县处级都是多得“用卡车拉的”。以他的年龄,有人预计前途不可限量。可到了山里,他才感到有点茫然,简直是有劲无处使,啥智商在这里都被搅成了“稀糊汤”。财政收入少得可怜;矿产也是星星点点的不成气候,开采不够成本钱。他把老家朋友请来投资,人家一吃一喝,拔腿就跑,说还是饶了我吧,谁愿意把钱扔到这里打水漂。好在铁路开工了,高速路也在勘测,这是穷困山区“破局”的千古机遇!可时间至少需要五年,他武东风的年龄优势也就彻底熬过了。回不回得去关中,都得两说了。

窗外雪花还在旋动,当他赶到被冰雹砸死人的村子时,县上已有好几个部门都到了。书记要到哪里,风声总是比长了脚要快出许多倍来。人已入殓。三口人才两口棺材,小女孩是放在奶奶脚头的。据村干部介绍:下雹子那阵儿,七岁的篮篮正在坡上放羊。一共就两只,大的有五六十斤,小的才十几斤。先是爷爷去喊,半天没回来,奶奶又去找。雹子实在太大,下了足有一顿饭那么久。冰雹一停,有人发现,爷孙三口都被砸死在坡道上下不远的地方。那只大羊也被砸死了。只有小羊还在篮篮怀里捂着,也快死了。篮篮爹妈在外打工。家里还剩下一个快九十岁的老太太,有点奄奄一息。村里人都说,人老几辈子没见过这大这猛的雹子,他们叙述不是“小碗口大”,而是“老碗口大”。有个老者还说注定要砸死人的,果然就砸死了。村里人尽管在讲述,但脸上还是显出一种麻木相。可武东风流泪了。他是忍了几忍,都没忍住,就背过众人,用手帕擦拭起来。他很喜欢郑板桥的那首《墨竹图》题诗:

衙斋卧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爱把这首诗挂在墙上。作为一个学文科的官员,他也在业余时间,创作过一些诗句、散文,并以“萧萧竹”的笔名在省报上发表过。不过有组织部门的朋友提醒他,玩玩可以,千万别让人知道,不然会认为你不务正业。他还辩解说,古代哪个官员不会作几句诗、写几篇文章?朋友说,那是古代,搞啥都胡子眉毛一把抓。现在是分工很细的时代,连人体都要解剖了研究,侍弄口腔的,不管盲肠、胆囊。人家要能抓经济的,你偏爱鼓捣几句顺口溜(把诗叫顺口溜,已使他满脸羞红),那不南辕北辙,自寻短板吗?但在他心中,不仅希望成为老家村里人所期待的那种大官,也希望自已能有苏轼、王安石、范仲淹、郑板桥那样的情怀和斐然文采。

面对被冰雹砸死的三口之家,他又想作诗。可烦心事不停地侵扰着。市上的常委竟然亲自把电话打来了,问那个叫温如风的老上访户,怎么在经济工作会上闹一场后,还能跑到戏园子再闹一出,工作怎么抓的,能出这么大疏漏?要求尽快调查清楚,并在第一时间上报处理结果。

他安顿完死者,悄悄给老太太枕头下压了几百块钱,就连夜赶往北斗镇了。

60 月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