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才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晋湘充满活力的声?音, 喋喋不休地在控诉。
“虽然你娶了嫂嫂, 但?你贪图的是嫂嫂的美色,你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商户, 不然你怎么不让我去找桑宥, 他是嫂嫂的亲弟弟, 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我。哥哥你就是杞人忧天?, 我又不是第一回离开家了,现在不也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担心的是你去害别人。”男人冷到?骨子里的一句话,总能瞬间把?话题终结。
桑柔抬起脚,下意识地往后退, 内心默念着,她没来过, 她什么都没听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须臾,门开了,晋湘气冲冲地奔了出来,瞧见立在门口的女子,险险地刹住了脚步,小嘴儿一瘪,就要发作。
桑柔抬起手,示意晋湘打住:“先控制好?你的情绪,想好?了再说,我是没工夫再去寻人了,肖筱有肖侯看着,也不可能再陪着你折腾了,你一个人,又如何能翻出花来。”
桑柔有时也挺佩服晋湘,这姑娘身上有着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无畏劲儿,但?这种劲儿,需得足够的才智和谋略作为支撑,不然就显得鲁莽,缺根筋儿。
偏这姑娘又没自觉,跟她好?言相说,她不当一回事,左耳进了,右耳就出。桑柔也渐渐悟了出来,于是换了个态度,反正好?话她也听不进去,那就索性说开,把?自己的立场先摆出来,让这姑娘不要心存任何侥幸,因为桑柔这个嫂嫂是不会?有任何动摇的。
晋湘眼圈一红:“嫂嫂,我以为你是懂我的,你们都忙,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他会?陪我玩,哄我开心。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也不陪我玩了,我又成一个人了,你们这些?人真的好?没意思。”
一顿发泄后,晋湘就像离了弦的箭嗖一下冲了出去,快得桑柔都来不及叫她一声?,只能让随行的婢女跟紧了主子,莫再让人跑没了影。
仍不放心,桑柔又唤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一并跟着去,千万要把?人看紧了。
晋擎仍旧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将地形图铺开,用朱砂笔在上头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标记。
见桑柔进屋,他也不避讳,反而和桑柔聊起接下来的行程。
“这矿山地形崎岖,路窄崖高,寻的过程颇为不易,我得亲去一趟,有个彻底全面的了解,也好?安排后面开采的事宜。”
晋擎通常话说出来,那一般就不是商量,而是已经作出了决定。
在这种大事上,桑柔也从?不拖后腿,但?是身为他的妻,仍得进行一番关怀叮嘱:“天?寒料峭,山路更加难行,倒不如等天?气暖和再做打算,便是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江东这局势尚未完全稳定,尚有几股散在的势力四?处流窜,便是为了稳定军心,晋擎这时候也不适合出远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光有兵也不行,晋擎承认他是有点急了,内心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但?正是这种拿捏不定的情绪,使得晋擎更有危机意识,他必须把?能做的尽快做完,才有充分的准备应对后面的事。
桑柔懂男人的未雨绸缪,但?一口也不能吃成一个大胖子,哪怕寻到?了,真要开采,也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大工程,更加急不来。
谢霁也曾说过,周氏守着这矿守了二十多年,也就挖了点皮毛出来,可见开采难度有多大,大到?他们宁可就这么守着,也不愿再大兴开采。
晋擎难得也有不确定的时候,几下思量,又问桑柔,岳父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多,其中有没有一些?开采方面的能工巧匠,可为我们所用。
甘阳宫内,晋蕙走至中庭便放慢了脚步,到?达内殿后,身边的婆子一声?高喝,皇后娘娘到?。
候在屋内许久,颇为忐忑的郑氏忙起身迎上去,屈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晋蕙伸出一只手托了一下,笑道:“不必多礼。”
郑氏比晋蕙还?要小上好?几岁,正是女人最具风韵的时期,即便只是略施粉底,瞧着仍妩媚异常。
许缙和这继母,好?像年岁挨得很近,小不了两?岁。
郑氏拘谨地两?手并拢,面对看似和气的皇后,仍旧面露愁色,晋蕙干脆替她把?话说了:“许夫人远道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闻言,郑氏眼圈一红:“皇后娘娘不知,我家一双儿女去到?江东,也有大半年了,可至今音讯全无,跟过去的随从?也没得送消息回来,这一日日地,也不晓得那边是何情况,他们又是否安好?,我家大人也就这么几个子嗣,如今啊,愁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眼瞧着就要卧床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也不晓得是哪个缺德鬼传开的,竟说我家二公子害死了魏延平的侄儿,也不想想他们无冤无仇的,往常未曾谋面,这事儿做下来,又有何好?处,传出去了,更是骂声?一片。”
晋蕙感同?身受,长叹一声?:“子女就是债,这后半生?啊,就是还?债来的,但?不管又不成,倒是为难了。”
“可不是,”郑氏话里带上几分愤慨,“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爱到?处晃荡,还?美其名游历,增长见识,开阔胸襟,我就怕见识尚未长起来,人就被外头那些?强盗匪贼给害了。”
一席话让晋蕙想到?自己那也爱到?处晃荡的小妹妹,不禁更有感触:“这些?个孩子,都是养在金窝窝里,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天?高地厚。”
郑氏连连应诺,愈发哽咽:“自己家的孩子,再胡来也得兜着,我这也实在没得辙了,不忍大人夜夜忧心,才厚着脸皮来寻皇后,求皇后帮我们这一回。”
晋蕙刚想说她能怎么办,可转念又一想,晋擎如今就在江东,管着江东诸事,郑氏又是女子,直接找弟弟多有不便,再说弟弟也未必肯,至于那个年轻面嫩的弟妹,也不是善茬。
这么思忖过后,晋蕙心里熨帖了不少?,看郑氏愈发和悦:“你先莫急,倘若许家兄妹仍在江东,我必会?叫子霈派够了人手,在那边多找找。”
闻言,郑氏感激涕零,伏低了身子朝晋蕙行大礼:“若能把?人寻到?,我们许家必然誓死效忠皇后和太子,绝无二心。”
晋蕙伸出两?手将人扶起:“太子能得许公扶持,也是他的福气。”
郑氏走后,晋蕙赶紧把?李璋叫来,问问他的意思。
身为储君,也该有自己的主张了。
李璋如今想事情,总要来回地揣测,一遍过后,再思索一遍,甚至将前?头的结论推翻,另起思路:“传闻未必就是假,兴许那许缙就如传闻所言,为的就是祸水东引,栽赃陷害,从?而坐山观虎斗,甚至渔翁得利。”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模式不一样,以己度人,并不是无冤无仇,就能毫无干系的。魏明恩这一重魏延平侄儿的身份,未必是福,是祸也说不定。
晋蕙却道:“可我已经应下,却无反悔的道理,且邓世充这人野心不小,我们若能将许家彻底收用,同?邓家形成掎角之势,互相牵制,于我们也会?安心不少?。”
不然许家兄妹是死是活,谁又在乎呢。
李璋自然也想到?这点,却仍有他的顾虑:“可若许家兄妹已经遭遇不幸,那不就白折腾了。再者,魏延平那边也不好?交代,如今外头传疯了,魏延平也在寻人,如果我们寻到?了,魏家来要人,一句杀人偿命,我们给还?是不给。”
晋蕙道:“你是君,他们是臣,你帮他们寻人,已经彰显出君王的气度和仁爱之心。能寻到?,自然最好?,若寻不到?,或者二人已经遭遇不测,那就是他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到?时再下个恩诏,给二人荣封,于面子里子全都做足,他们许家当心怀感激,全然尽忠才是。至于魏家,人死了,这仇不就没了,大不了也给魏家侄儿封一个,不过身后名,又不打紧。若许家兄妹好?好?的,那就让魏家去找许家,有仇有怨的,他们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再求到?我们,我们也好?将这两?家拿捏住。”
听了晋蕙一席话,李璋豁然开朗:“还?是母后思虑周全。”
晋蕙眉目舒展:“你立即给你舅父去信,务必让他上心,即便将整个江东翻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叫儿子和晋擎联系,也为缓和甥舅之间的关系,毕竟儿子这个皇位坐得稳,少?不了还?得晋擎的支持。
李璋却不太乐意:“我做的那些?功课,写?的那些?文章,舅父都没空批阅,又哪里有心情翻看我的信件。”
晋蕙眉头又是一拧:“你试都没试,怎知不会?,你舅父守在江东,还?不是为了你坐稳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