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桂烟转过身,有点兴师问罪的不快:“总算结束了?我都要以为你不打算去了呢。”

因为两个人穿戴整齐地出现在眼前,赤切大大松了口气。

游鹤登脸色如常:“去。有些物品要整理和交付罢了。”他旁边的谢槐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一言不发,眼神自然地落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桂烟总觉得他俩的气氛不太寻常,但细品又品不出分毫,只能疑惑地拧拧眉。游鹤登轻轻拍了拍谢槐的肩,再次嘱咐了一句:“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桂烟。”说罢,便几步走到赤切面前。

桂烟目送他越过自己时,突然发现他颈侧多了一个浅红色的痕迹。由于游鹤登接着就整理了一下衣领,桂烟再想去仔细打量,那个位置已经被领子掩盖得彻底。一旁的赤切欲言又止地咳嗽几声,而本来顿在原地的谢槐拉起肩上下滑的外套,先一步转身要进屋。

“再见。”

对方轻轻道。桂烟立刻放弃和老熟人们叙旧,抛下两人跟上谢槐的步伐,热情地欢迎着新朋友:“来来来。”

他用他一点也不敏感纤细色情的神经大大咧咧地将刚刚看到的微妙细节抛之脑后。

进到屋内,桂烟说:“你就住游鹤登的屋子吧。”

谢槐点点头。他不动声色地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赤切果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跟着游鹤登一起走远了。谢槐很清楚,对方来这里绝不可能是单纯为了接走游鹤登,那毫无必要;也不可能是同行,他对游鹤登地盘的组织框架已了解得七七八八,赤切正是那个领主外出时需要肩负代领主职责的副领主级。

可能性最大的是,有突发情况必须赶在游鹤登远行前向其报告。眼神游移地避开他……如果是和他有关的情报,想必就是乔境心对他的“特殊印象”了吧。

不过没关系,就把它当做是给游鹤登的预警,这件事已经动摇不了他了。

谢槐抬头朝桂烟笑了笑。

抱歉,现在是他胜券在握。

“像你哥说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有什么想问的也尽管问,不要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什么都可以问?”

“噢?这,还是要看情况的啦。”

“我想知道关于游哥的事情,这个可以说吗?”

谢槐决定,好好品赏一下自己的囊中之物或许也将是自己的第一个“盟友”。

桂烟听到这个话题很是起劲。他本就打算通过游鹤登来弱化谢槐的防备,此刻谢槐主动将话头递过来,他当然十万个乐意。开始前,他先尽了一下地主之谊:“你游哥的事我可能说很久。我们啊,在末世开始前就是同学了。你先说你要喝点什么,我去拿。”

问这个问题时,谢槐正在用桂烟眼中的“好学生”坐姿:双手搭在大腿、背脊挺直的端正坐法坐在沙发上。他周身的气质从始至终都平和,加之身形单薄,脸看着也年轻,可以说整个人完美吻合桂烟对“邻家弟弟”的印象。桂烟刚在心里感慨他们兄弟二人气质倒是般配,转头就听到谢槐说:“我想喝酒。”

“……”

从冷藏室取了酒和冰块的桂烟一边给谢槐倒酒一边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在游鹤登那里喝不到,想来我这里狂饮吧。

“游鹤登不爱喝酒,这点你该学学。喝酒伤身。”

谢槐说:“我以为喝酒是拉近距离的好方法。”

他这话说得认真。他的同僚全都是酒鬼,沈阙飞甚至有醉酒狩猎拔得头筹的光辉事迹。包括末世前,他们的许多据点明面上也是酒吧,大家推杯换盏间便会不动声色地交换情报、拉拢关系。

桂烟失笑:“原来你是实诚。”

然而喝酒对于纪法地带的公民而言另有一种使多数人厌烦的文化,桂烟也尤其不喜,他撇撇嘴:“不过这种社交手段还是算了吧。我倒宁愿你是单纯爱喝酒,那我还愿意陪你喝几杯。”

谢槐心想,其实无所谓,关键点不在那,他只是在寻常爱用的手段中掺杂了一点点乱人耳目的真诚。众所周知酒能麻痹神经,所以酒量好的人往往在对话中占有先机。

他?他恰好,千杯不醉。

第108章101.决定小

作为被杀手收养的女孩,苏忆白常常有普通人难以体会到的经历。若是拿【月牙】举例,她会想起她身上的债务被彻底清理掉的那天。

为了尽力给她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月牙设法找人帮她补办了身份证明,让她重新拥有了纪法区的居住权。可是紧随身份编号的高利贷呢?不解决它,苏忆白还是没办法去学校读书。发现这一点后,年长的男人挠挠头,拿出空空如也的钱包打开给她看,然后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这么多钱。苏忆白记得当时的她心里是失望的,不过嘴上还是说没关系,她可以自学。

结果有一天,对方浑身是血地敲开了租房的门,在把她吓了一大跳以后若无其事地拿过置物架上的毛巾随手给自己擦了擦,接着笑呵呵地道:“现在问题解决了。你安心去读书吧~”

至于究竟是通过杀人获得的酬金解决了高利贷,还是直接解决了高利贷……苏忆白无力去深究。她太渴望阳光了,所以她深吸一口气,默默背起书包重返学校。

可惜,事与愿违,她还是没能读太久书。

第二个收养她的杀手【雀鹰】,脾性更为古怪。月牙临死前,将兜里最后一枚金币拿出来,交到对方手上,说:

【作为见证交易的信物,这孩子就此托付给你。】

因为血沫淹过他的气管,这短短两句话被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片段,苏忆白费了很大力气,直到鼓膜都快被划破流血才分辨出他在说什么。

如此低廉的酬金,按理来说任何一个杀手都会拒绝。但雀鹰偏偏就毫不迟疑地伸手接下。他脑子秀逗了?他其实想做个好人?他们曾提前商量过什么?

苏忆白提出过诸多假设,只是雀鹰从不理会她的质疑。青年把手指竖在唇边,最多应一句无可奉告。

把她带回组织以后,对方那么对她说:

【你要换一个新名字。原来那个不能用。】

苏忆白想了一下,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