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破晓抬起头静静地凝望着悬挂在大昭寺围墙上的唐卡，那些唐卡在晶莹的天空下璀璨夺目，汇成云霞的颜色，就仿佛是神佛慈祥的笑脸，在冥冥中指示着茫茫的前路。

黎破晓坐在大昭寺广场的花坛上，她不停地翻转自已手机的动作充分暴露了她矛盾复杂的内心。

在那一座繁华的城市里，蔡教授还在等她的消息，只要她点一下头，一个电话，她就可以飞往大洋彼岸的那一个国家，开始另外一个人生，一个丰富多彩并且充满惊喜和快乐的人生，她需要那样的机会。

她今年才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的黎破晓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声道：

“我该怎么办？”

傍晚，幼儿园放学了，当蓓蓓抱着布娃娃乖宝走出幼儿园的时候，她看到来接她的不是黎破晓，而是邻居黄阿姨，黄阿姨在他们的楼下开了一家甜茶店，黎破晓经常会带着蓓蓓去喝甜茶，黄阿姨和黄叔叔是生活在拉萨的四川人，他们一直没有孩子，黄阿姨每次看到蓓蓓，都亲热极了。

黄阿姨看着蓓蓓，伸出手来拥抱小小的蓓蓓，“蓓蓓，今天你小姑姑有事情，我来接你到我家去。”

蓓蓓一声不吭地从黄阿姨的怀里退出来，她抱着自已的布娃娃，瞪大眼睛看着慈祥的黄阿姨，黄阿姨还在笑，“蓓蓓跟我走吧，我家里有好多糖还有好多玩具。”

蓓蓓看了黄阿姨片刻。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抱着布娃娃重新回到幼儿园的小教室里，她站在教室的窗前，踮着脚尖朝外看了看，她没有看到黎破晓的身影，她没有说话，只是踮着脚尖站在那里继续往外看。

黄阿姨和幼儿园老师面面相觑。

黄阿姨继续亲热地笑着说，“蓓蓓，跟黄阿姨回家吧，你小姑姑都告诉老师了，今天黄阿姨来接你。”

蓓蓓沉默着。

她轻轻地抿着嘴唇，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布娃娃乖宝，她隔着窗户看着幼儿园的大门，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有着安静的等待。

黎破晓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出去收集资料的她打车从拉萨的边陲小镇赶回来，一鼓作气赶到幼儿园，一推开门，就见幼儿园老师和甜茶店的黄姐站在那里，她们一见到黎破晓，双眼立刻就亮起来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三十多岁的黄姐说，“破晓，这都快急死我了”

黎破晓看到了趴在幼儿园小床上睡觉的蓓蓓，她紧紧地抱着布娃娃乖宝，睡得很香，小胸脯轻轻地起伏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黎破晓走上去，她伸手摸了摸蓓蓓嫩嫩的脸，叫了一声，“蓓蓓。”

蓓蓓很快地睁开眼睛，她还沉浸在睡梦中，但她听到了黎破晓那一声，很快就从小床上翻身坐起，然后怔怔地看着围在她周围的人，最后终于把目光停留在黎破晓的身上，她抱紧了自已的布娃娃乖宝，对黎破晓说，“小姑姑，带我回家。”

黎破晓抱着蓓蓓走在街道上。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蓓蓓忽然在黎破晓的怀里动了动，很大声地说，“小姑姑，我要下来走。”

黎破晓放下蓓蓓。

蓓蓓一手抱着自已的布娃娃，一手紧紧地牵着黎破晓的手，很乖地说，“我自已也能走，不让小姑姑辛苦。”

路灯的照耀下，蓓蓓仰起来的面孔上有着懂事的笑容。

黎破晓带着蓓蓓去小吃店吃馄饨。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蓓蓓很快地把黎破晓最喜欢的几种调味料推到了黎破晓的面前，她说，“小姑姑今天出门了，一定饿坏了，小姑姑多吃一点。”她舀起自已碗里的馄饨放在了黎破晓的碗里，乖巧地说，“小姑姑吃饭。”

黎破晓的鼻子发酸，她张口说，“蓓蓓……”

蓓蓓抱紧了布娃娃，她看着黎破晓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小姑姑是好人，天下最好最好的人，我保证听小姑姑的话，我现在就会做好多好多的事了，等我长大了，我还可以挣好多好多的钱给小姑姑。”

小小的女孩努力地表现着她的乖巧和懂事。

“所以……

小姑姑，求求你，别不要我。”

黎破晓这一天上午就去了幼儿园，接蓓蓓出来。

蓓蓓再看到黎破晓的时候，她开心对其他的小朋友说，“我小姑姑来了。”她抱着自已的布娃娃乖宝奔向黎破晓，把头深深地埋在黎破晓的怀抱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黎破晓摸摸蓓蓓的小脸，“今天小姑姑带你出去玩。”

蓓蓓使劲地点头，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幸福，她依恋地趴在黎破晓的身上，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漾满了笑意。

黎破晓带着蓓蓓去了拉萨百货商店，在儿童玩具区，黎破晓对蓓蓓说，“你喜欢就随便挑。”

蓓蓓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吗？”

黎破晓点头，蓓蓓又挑了几个布娃娃，她说要给乖宝当朋友，黎破晓带着蓓蓓去买衣服，在儿童服饰区，黎破晓把漂亮的衣服一件件地买下来，当她去挑八九岁孩子才穿的衣服时，蓓蓓说，“小姑姑，太大了，我穿不了。”

黎破晓对着她微笑，“等你以后再穿。”

蓓蓓有点怔怔地看着黎破晓去付款的身影，她慢慢地低头看着自已的新玩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黎破晓带着蓓蓓去游乐场。

她们在游乐场里快乐地玩了一个下午，黎破晓不停地给蓓蓓照相，蓓蓓一个人坐在上下摇摆的小蜜蜂上，朝着黎破晓招手，黎破晓不停地照相，按下快门，她用照相机的镜头挡住自已含着眼泪的眼睛。

傍晚。

黎破晓带着蓓蓓去吃肯德基。

当黎破晓端着满满一大盘的食品走过来的时候，蓓蓓说，“好多。”黎破晓微笑，“慢慢吃。”

她把鸡汁土豆泥的盖子打开，用勺子给蓓蓓搅拌好，放在蓓蓓的面前，“小心烫，慢慢吃。”蓓蓓低下头吃东西，她吃了几口后抬起头来看着黎破晓，黎破晓微微一笑，“快吃，不够我再去买。”

黎破晓说，“蓓蓓今天玩得开心吗？”

蓓蓓点头，“很开心，我只要和小姑姑在一起就很开心。”黎破晓拿纸巾去擦蓓蓓嘴边的土豆泥，“以后，蓓蓓要好好地照顾自已，要乖乖的……”蓓蓓不等黎破晓说完，就冲着黎破晓笑，“小姑姑，我要照相。”